【壹】第四章

十二是在草叶上沾着露水的第二天离开的，她从来没有觉得天像此刻这样高远。

落华听到动静，跑出了屋子，追着十二的背影拼命挥手；祁东并未现身，但十二可以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她。

走到山脚时，落华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木盒。

十二接过了，打开木盒，里面装着一枚银闪闪的哨子。

“姐姐，”落华那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十二，“娘说了，这是爹曾经给你准备的，只是爹失踪这么多年来，被她忘掉了。”

落华嘟起嘴，似乎对祁东的忘却很不满：“我要给你带上！带上，就不许摘掉了……”

十二笑着蹲下身，落华踮起脚，一个硬硬的东西打在十二的胸脯上，哨子的质地似乎很独特，只是十二现在仍看不出来内在。

“姐姐很快就回来。”十二笑了笑，向落华挥了挥手，开始迎着风奔跑。

“十二——十二……”

身后传来落华的大喊，风将它们一并送回竹溪洲，禁锢在了小小的少年身边。

落华晃动着头，好像一只抖水的小狗，落魄而狼狈。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身边广袤的天地，在此刻一并消失。落华小小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

十二在竹影微斜时出了北山和祁山的范围内，但仍没有出竹溪洲，再往前走便是羽花庄。

“羽花”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物种，其实它们就是蒲公英，但当时的人们并不了解，而是怀着美好的意愿为它冠予了轻灵而活泼的名称。

羽花庄前，就这里最近是龙蚯站了。

十二的腰包很紧，她思索着如何省下一笔路费，以便抵达下一个目的地时，可以在那里的药铺里买到更好的药材。

“咦……”羽花庄的孩子停止嬉戏看了过来，十二不予理会，或许在她心里，他们远没有落华那般可爱。

“是那个山神姐姐吗？”有孩子跑到十二面前，这样问着。

十二看向坐在门槛上织衣的长辈，后者愣愣的看了她几秒，挥手将孩子召回身边。

“怎么能这样没礼貌的去问小姐姐呢？”那个中年妇女这样爱怜又无奈的轻轻斥责了孩子几句。

“可是，阿泽他们都说，一年四季，这两座山上的植被没有枯死过，一定是……”孩子的嘟囔被大人打断了，

“哎呀，那都是阿泽哥讲给你听的故事，听过就完了，不用这么刨根问底的……”

十二眼前出现了半截陷在黄土里的水泥路，正因如此，二者衔接的非常自然。

约莫五百步的距离，十二翻过了小土坡，从铁轨上踏过，来到龙蚯站的售票点。

“您好。”她有些干涸无神的黑色眼睛望向窗口内，干巴巴的递过几枚卢克，“一张……票。”

“拿好。”对方的声音同样漠然，不过在十二转身之际，多点了一句，“天气不好，小心沙尘。”

十二点点头，握着票走向停泊在铁轨旁的龙蚯，推动色彩斑斓的花纹那一刹，龙蚯突然晃动几下，发出一声仰天长鸣。

零星的几个人影不约而同的抬头，十二体内有一种血液汹涌的感觉，似乎有东西在身边绽放，她好像被什么力量贯穿，从指尖，到脚下所衔接的大地。

人们重新垂下了头，十二走入龙蚯身体收缩后露出来的那个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