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
沈初初扭头望去，看见一袭黑衣的魏无羡正笑着和她招手，她欣喜地迎上去，“魏婴。”
魏无羡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眉宇间充斥着愉悦，“你和江澄怎么样了？”
她笑容满面回道：“我们都很好，若春还认了晚吟做师傅，江氏也在晚吟的带领下越来越好，还有金凌，他长大了不少，特别招人稀罕。”
“那便好。”他点点头，眼底弥漫着星星点点光芒，刚要说些什么，耳朵动了动，扭头向后看去，似乎有人在唤他。
沈初初不解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都没看见。
“师姐喊我了，我要快些过去。”他拍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见他要走她急忙抬腿追上去，“魏婴，你不去见见晚吟吗？”
魏无羡的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他没有回头，声音低落，“……他应该不太想见我，还是算了吧。”
“可晚吟还在等你和江姐姐回家……”沈初初喃喃道，“你不回去看看吗？晚吟把江氏打理的特别好，比以前的江宗主还厉害，你叫上江姐姐去看看，那都是他的心血。”
前方的人没有说话，她只能看见他颤抖的肩膀，她向前迈了一步，“魏婴……”
“回不去了……”魏无羡低声说道，“我找不到回莲花坞的路了……”
这次他走的很快，沈初初跟不上，脚下一个踉跄，摔进了一个厚实的怀里。
仰头对上魏无羡微微泛红的眼眶，不等她说话，他俯身紧紧抱住她，“初初，别追了……你定要记住，记住我，记住我们的回忆，还有我对你的爱慕之情。”
她恍惚地拉住他的衣袖，“抱歉……魏婴……我已有心悦之人。”
魏无羡眼角湿润，笑着松开她，“我知道，我知道。”他揉揉她的脸，眼睛瞥了一眼后面，深深吸了口气，不舍道别：“初初，照顾好自己，我要和师姐走了。”
说罢，他抽出袖子，不消片刻身影越来越小，沈初初反应过来跑去追他。
“魏婴，让我见见江姐姐，魏婴——”她对着模糊的四周大声喊道，可对方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无措地站在原地，迷茫地瘫坐下来。
“沈小九！”
清冷又熟悉的声音让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宋岚，沈初初激动地爬起来，朝他飞奔过去。
她冲进宋岚怀里，紧紧抱住他，亮晶晶的眸子直勾勾望着他，兴奋嚷嚷道：“宋岚，我为你和白雪阁报仇了，薛洋伏诛了。”
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到她头上，她抬眸对上宋岚温柔的眼睛，“我已经知道了，小九如今也是可以依靠的大人了。”
沈初初不明白为什么宋岚的眼睛为何这么温柔，他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眼神，陡然，她想起这是晓星尘的眼睛。
她拽了拽他的衣服，询问：“找到晓道长了吗？”
宋岚一愣，旋即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找到了，星尘挺好的，说下次与我一起去看你。”
沈初初注视着他脸上不常见的笑容，缓缓敛下眸子，拉住他的手，迟疑着开口：“……宋岚，薛洋伏诛，你开心吗？”
又是片刻的寂静，沈初初握着他手腕的手松动了些许，蓦地，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嗯”了一声。
沈初初得到答案却没有高兴，此时她意识到或许宋岚在意的从来不是薛洋的生死，而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薛洋的死或许在深夜中能稍稍宽慰那颗煎熬的心，可又有什么用呢？
她偷偷红了眼眶，心中被酸涩填满，死死拽住他的手，“宋岚，你要和晓道长好好的，我生辰记得来看我。”
“嗯。”一向冷冽的嗓音掺了两分轻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身形慢慢淡去，看着空荡荡的手，沈初初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她抬腿准备走，却因刚刚站了太久的缘故，落脚时没踩稳，身体忍不住向一侧倒去。
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扶住了她，她抬头，看见对方的面容一怔。
不等她甩开他的手，对方先一步松开，并后退一步。
“沈姑娘。”他唤了一声后，局促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不安。
沈初初面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选择沉默不语。
金子勋低下头，把怀中的泥娃娃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你说喜欢的，我又做了一个。”
沈初初没有接，她也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他，当时的闹剧还在她眼前浮现，她只能选择无视。
久久的沉默让金子勋脸上的表情逐渐僵硬，他声音沙哑，向她道歉，“对不起，沈姑娘，我天生愚钝，不辨是非，是我搞砸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这番话让沈初初终于有了反应，她看着他愧疚的面色，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该道歉的也不是我，你这些话不该说给我听。”
金子勋扇扇卷翘的睫羽，遮掩住眼底的情绪，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他素来傲慢，从不轻易低头认错，道歉的话他只愿意说给沈姑娘，至于那些真正需要他道歉的，他又怎么会屑于说。
他本就是这样的讨厌鬼，多少人憎恶他，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于他，不过是云烟罢了。
“我想说给沈姑娘，我不想你讨厌我。”
“你说的这些我不想听，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活着回来，一切都是徒劳。”沈初初表情寡淡，眉宇染上一丝厌弃，不愿再与他交谈。
金子勋抿紧唇瓣，攥紧手心里的泥娃娃，闷闷道：“对不起，沈姑娘，我知道自己很糟糕，心思也很卑劣。”凝视着她紧绷绷的小脸，他的情绪愈发低落，“如果没有遇见沈姑娘就好了，这样的话，即使我做了坏事也不用担心被你发现，也无需在乎你讨厌我怎么办……我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人，装的再好，也掩不住内里的污臭。沈姑娘是个好姑娘，喜欢好姑娘需要时刻担惊受怕，怕被你发现我皮囊下掩藏的污秽，怕被你厌恶，怕再也见不到你，也怕自己肮脏的心思暴露在你眼前。滋味真的很糟糕，我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像你的傀儡。”
沈初初颤了颤睫毛，没有抬头，直直盯着自己的绣花鞋不语。
“可我喜欢。我依旧记得沈姑娘带我冲出温氏包围时的样子，也记得自己那时候心脏跳的非常快，现在我面对沈姑娘，心脏依旧跳的很快。沈姑娘，对不起，我不想给你造成困扰的。”
泥娃娃被强硬塞进她的怀中，她伸手去推，泥娃娃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摔成了一堆碎片。
她的手一顿，蹲下身子去捡，碎片到手里瞬间消失不见，她懵懵地仰头寻找金子勋，却对上一双冷清的眸子。
原本白茫茫的周围变成了云深不知处的藏书阁，蓝湛坐在书桌前认真写着什么。
她款款走上前，发现他抄的是蓝氏家规，心中很是不解，“蓝湛，你抄家规做什么？莫不是犯了什么错？”
笔尖停下，蓝忘机看着早已铭记于心的家规，淡淡回道：“云深不知处内不可嫉妒他人，我犯错了，该罚。”
“嫉妒？！”沈初初略显惊讶，“蓝湛也会嫉妒别人吗？”
他掀起眼皮，眼中划过一丝悲伤，“我也会伤心。”
她慢慢睁大眼睛，对于他的话很是不可思议。
“为何选他？他是个骗子。”
沈初初手足无措站在原地，蓝湛显露出来的悲情，让她一时想不出该如何面对。
“沈初初，你在做什么？滚回来。”
扭头看见江澄，她朝他跑过去，随着她的迈步，周围的景色开始瓦解，江澄的身影如水中的影像恍惚起来。
“初初，初初……”
“怀桑……”她喃喃一声。
随后，睁开了眼睛，刺眼的阳光晃的她眼睛有些酸涩，聂怀桑见她醒来，高兴地搂住她的肩膀，“可算醒了，刚刚你一直在哭，吓死我了。”
她摸摸眼角的泪水，一股难言的伤感涌上心头。
“怀桑，我梦见宋岚了，他说找到晓道长了，我还把薛洋的事情告诉他了。”
聂怀桑拿起帕子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道：“初初别担心，我一定会让弟子早点找到宋道长。”
“嗯。”
她揉了揉异常难受的心脏，想起梦里面的事情，呼吸忍不住又是一滞。
……
他们没等用早膳就准备离开，沈初初因为早上的梦，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看见金光瑶过来，她收拾好心情，给了他一个笑容。
“怎么不用完膳再走？”
“不用了，若春还在家呢，我们得早点赶回去。”
金光瑶把一个油纸包裹递给她，“路上吃。”
沈初初接过，感叹他心细。
远处的聂怀桑朝她喊了一声，她点点头，对金光瑶道别。
“初初——”金光瑶叫住她，对上她疑惑的眼神，他抿了抿唇，低声叮嘱：“日后莫要再提起魏无羡，也莫要为此起争执，人言可畏。”
沈初初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可我与魏婴……”
“魏公子早已被阴铁控制，他已经不是你记忆里的魏公子了，大哥、子勋和嫂嫂的死不都是他造成的，初初，是你被记忆蒙蔽了双眼。”
闻言，沈初初张了张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魏婴与我是故交好友，他的为人如何，我想我比谁都清楚。阿瑶，你的话我记下了，只是金子勋的事情还未查清，还是不要算到魏婴头上的好。”
金光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一丝凉意从眉心窜出来，眼底的算计毫无遮挡暴露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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