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的百花宴沈初初有些不想参加，她实在看不惯金光善等人丑恶的嘴脸，可江厌离没来，她便跟着江澄过来了。
他们到时，金光瑶正在迎接宾客，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江宗主，初初。”
“阿瑶。”沈初初笑着回了他一声。
金光瑶带着他们入席，随后又去殿门口迎接别的宾客，沈初初望了一眼他忙碌的背影，心底却是多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来。
宴会开始后，金光善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听着江澄的回话，沈初初第一次感受到江澄再也不是从前可以肆无忌惮的少年郎了，因为已经没人可以给他倚靠了，他被迫学会这些虚与委蛇，因为现在的江氏太弱了。
不知为何，她的鼻头一酸，泪水迅速充盈眼眶，她借着喝茶忙擦擦眼角。
本来宴会按部就班地举行着，魏无羡进来后气氛逐渐紧张起来，金子勋站起来端着酒杯向他敬酒，魏无羡喝了之后，他仍旧不依不挠，他的耐心也被消磨干净。
听到魏无羡向金子勋要的人居然是温宁，沈初初也站了起来，“温宁？”
她走到大殿中间，疑惑着问金子勋：“金子勋公子，如果你真的知道温宁的下落，还请说出来，温宁曾经也帮过我。”
金子勋听她这样说，眼底有些犹豫，可当目光再次转到魏无羡身上，他的脸色也彻底沉下来，“我确实不认识。”
金光善趁机发难，下首坐着的几个趋炎附势的小门派也趁机讨好金氏，对着魏无羡咄咄逼问，还有几个门派虽不是向着金氏，可也是贪图阴虎符，根本不打算放过魏无羡。
魏无羡也不是让人欺负的主，只一个摸向腰间陈情的动作，就让一众人等闭了嘴。
金子勋无奈松口，让他自己去穷奇道找，不敢去看沈初初的表情，失魂落魄离开了大殿。
见魏无羡走了，一些人就开始向江澄发难，指责他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江澄绷着脸阴沉不语。
“哧！”
沈初初拔出手中的随心，举起剑朝向他们，厉声对着殿中的人说道：“谁与云梦江氏为敌，便是与我沈初初为敌，杀！”
有人看不惯她的行为，嘲讽道：“绛曦仙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只不过想让江宗主给我们一个说法而已，你却举刀相向，莫不是想杀了我们？”
聂怀桑听见他往沈初初身上泼脏水，立马不干了，走到她跟前，把她护在身后，“初初没有此意，只是往日与江宗主关系好，见不得别人欺负他。”
沈初初推开他，眉眼坚毅，冷声道：“我只是一介散修，没有任何牵挂，我不在乎你们怎么说，只是魏无羡的事你们不要牵扯到江氏身上，他那么大一个人，岂是谁能管就能管得住的。”
这话说着挺没道理的，毕竟魏无羡是江氏的弟子，他闯祸自然要算到江氏头上，可江氏现在本就势弱，哪里能管这些。
“狂妄！”
听到别人的骂声，沈初初也只是笑笑，“再让我听到你们诋毁江氏，姑奶奶就把你们的舌头割下来，然后放干你们的血，让你们亲眼看着狼狗吃掉你们的舌头。”
几个说话的人被她吓到了，指着她怒骂：“大家听见她的话了吗？魔头，她才是魔头，她跟那个魏无羡天天在一块，一定也被邪祟夺舍了，杀……”
话还没说完，聂怀桑夺过沈初初手里的剑，剑尖直指说话那人的眉心，往日怯懦的神情消失不见，凛冽寒霜取缔了位置，“你说谁是魔头？再说一遍！”
那人被他此时的模样吓了一跳，他颤抖地往后退，腿却虚软无力，如一摊烂泥一般瘫在地上。
聂明玦看着弟弟这样也没出声阻拦，这才像个男人嘛！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蓝曦臣站了出来，他温和地让聂怀桑放下剑，又对众人道：“沈姑娘和江宗主年少相识，又在莲花坞住了段时间，护犊子也是正常。张宗主说沈姑娘是魔头实在不妥，她对我蓝氏有着很大的恩情，也救过我，她的为人我最是清楚。”
那人没想到泽芜君会站出来替她说话，心里面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不出这个头了。
金光瑶站在金光善身后，对于这场闹剧不置可否，只是金光善的脸色实在难看，好好的一次宴会就这样被毁了，魏无羡的阴虎符还没有下落。
金光瑶主动站出来缓和气氛，“绛曦仙子如此护短也是随了她师傅雁宗主，今日之事就此打住，张宗主你看呢？”
这时，众人才想起沈初初背后还有一个雁栖湖，即便她已脱离宗门，但她是雁宗主亲手抚养大的，雁宗主护短的威名有些人是见识过的，他们只好呐呐地闭上嘴。
张宗主也自知惹错人了，颤颤巍巍向她赔了罪，夹着尾巴回到自己座位上。
沈初初收起剑离开了斗妍厅，聂怀桑急忙跟了上去。
殿内沉寂片刻后，也渐渐恢复了一开始的热闹。
江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发一言，他低头望着杯中荡漾的酒水，里面恍恍惚惚映出自己的模样，鼻头一酸，眼睛瞬间红了。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他情愿她不管自己，也好过这样。
……
“初初，没事吧？”
沈初初背着他，抽抽鼻子，“没事。”
聂怀桑抿了一下唇瓣，走到她背后，抱住她，想要给她倚靠。
“谢谢你怀桑，刚刚那么护着我。”
“初初也可以更依赖我一些，我希望成为你的港湾。”他把脸埋进她的肩头，瓮声瓮气道。
懦弱护不住怀中的姑娘，无能是自己软弱的证明，他还要陪着她一起偕老，怎么能在这时退缩。
这一刻，聂怀桑下定了好好练功的决心。
不久，宴会散场，看见蓝曦臣出来，沈初初喊住了他，“泽芜君！”
蓝曦臣看见她，走了过来，沈初初趁机向他道谢，他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沈初初弯弯眉眼，瞄到一旁的蓝忘机，心下一紧，来到金麟台后，她还没和他离这么近过，想起那件事，她眼底满是复杂，千言无语都化成一句，“最近如何，二哥哥？”
“一般。”蓝忘机淡淡回道。
沈初初被他的话一噎，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二人相顾无言，远处聂怀桑喊了她一声，她只好向他们告辞。
金灿灿的阳光变成橘黄色，开始变得柔和，蓝忘机漆黑的眼眸直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今日之事是暴风雨前的预兆，次日，魏无羡在穷奇道大开杀戒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
金光善召集仙门百家齐聚点金阁，商讨魏无羡之事。
沈初初自从得知消息，一直坐立难安，江澄即便因为之前的事再生气，此时这般状况，他还是开口安抚她不安的情绪。
听完金光瑶所言，江澄身为江氏宗主，率先开口赔罪，金光善可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他，想趁机挑拨二人的关系，便说魏无羡所杀的人里不单单只有金氏的人，还有几个别的家族中人。
江澄只好对着所有人赔了不是，并把姐弟于他们有恩之事讲了出来，金光善提醒他血洗莲花坞的凶手也是温氏，蓝曦臣想起在云深不知处听学的姐弟，也站了出来，为二人说情。
没成想聂明玦此时开了口，“身为家族一份子，自当与家族共荣辱、同患难，温氏作恶，后果自然要温氏全族来承担。若是只在家族兴盛时享受优待，家族覆灭了却不肯承担苦果、负起责任、付出代价，这算什么?”
沈初初冷笑出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温晁活着的时候，温情姐弟在他手底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吧！赤峰尊以为家族兴盛，会有多少人跟着享福？不过是本家的一些人罢了，温情他们一个旁支，温若寒那种人会在乎？”
聂明玦见她怼自己，脸色沉下来，“你说这些不过是为了魏无羡等人开脱罢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赤峰尊爱听不听。”
金光善把他们安抚下来，又转头对江澄语重心长地建议了几句，“江宗主，魏婴是你左右手，你很看重他，这个我们都知道，可反过来，他是不是尊敬你这个家主，这就难说了。”
沈初初听到这猥琐老头离间的话，火上心头，“金宗主，你是魏无羡肚子里的蛔虫？他什么想法你知道？他和江澄从小一起长大，江澄比你更了解魏无羡。”
金光善冷哼道：“反正我做家主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哪家的下属胆敢如此居功自傲、狂妄不堪的。”
“金宗主这个家主天天不是在女人床上，就是躲起来算计别人，哪里会知道别的。”
“你——”金光善没想到一个小辈居然如此不给自己脸，气急败坏地站起身子，指了她半天，最后只得不甘心地放下，气冲冲摔了一下衣袖，扭头对江澄重重说道：“百家花宴那么大的场合，当着你的面都敢甩脸色，他根本不把你这个家主放在眼里，半点不尊重……”
江澄的脸色很明显也不太好，沈初初眼底的火星子都要蹦出来了，她举起剑指着金光善，“再敢挑唆一句，姑奶奶把你刺成刺猬。”
还不等金光善阴阳怪气，殿中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没有。”
众人齐齐循声望去，蓝忘机脊背挺得直直的，一双琉璃眸把他们的丑恶嘴脸尽收眼底，“魏婴并未说过不把江宗主放在眼里。”
别人找准时机，欺负蓝忘机沉默寡言，趁机发作了他，蓝忘机不想与此人争执，故而并未说话。
姚宗主说起了风凉话：“其实我早就想说了，这魏无羡虽然在射日之征中有些功劳，但说句不好听的，他毕竟是个家仆之子。一个家仆之子，怎能如此嚣张？”
沈初初被被这句“家仆之子”刺激到，正要上前理论，被聂怀桑死死拉住。
众人也纷纷说起了魏无羡的坏话。
“金宗主让魏婴上呈阴虎符，原本也是好意，怕他驾驭不了，酿成大祸。”
“他却以小人之心猜度，以为谁觊觎他的法宝吗？要说法宝，谁家没有几件镇家之宝。”
“我早就觉得他有问题，不修仙术，去修什么诡道，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咒。迟早会出问题，看吧，杀性已经暴露出来了，滥杀我们那么多人，就为了几只走狗。”
“我觉得滥杀这个词不妥。”绵绵出声反驳。
“有何不妥，魏无羡从射日之征起，就滥杀成性，你能否认吗？”
绵绵义正言辞道：“射日之征是战场，战场之上，岂非人人都算滥杀，如今就事论事，如果当时真的是那两名督工虐待俘虏，害了温宁，那这就不叫滥杀。”
“就是，那几名督工有没有做过，没有人看见。”
“是啊，那些活下来的俘虏都说自己没有虐待俘虏。”
“他们害怕，为了避免虐待俘虏和杀人的责任，他们当然一口咬定他们没有杀人。”绵绵望着面前一张张虚伪的面孔，突然有些怀疑，这就是他们嘴里的正道吗？
不欲再与他们争执，她把身上代表金氏校袍的衣服脱下来，往地上猛地一扔，宣布退出家族。
众人被她的这番动作惊到，望着她的背影呆愣片刻，随即又说起了闲言碎语。
“放肆，你们一个个不入流的小宗之主也配对他说三道四！”沈初初实在忍不下去了，挥开聂怀桑拉着她的衣袖，大步往前走了几步，“还有，魏无羡不是“有些”功劳，他是最大的功臣之一，没有他，赤峰尊能不能走出岐山还不知道？没有他，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商量如何讨伐他？没有他，金宗主还能在这里逞威风？噢，对了，金宗主，如果不是阿瑶，你们金氏是出力最少的，能分到这么大一块蛋糕，还不是仰仗了他。射日之征，聂氏、江氏、蓝氏都是大头，死的弟子也最多，魏无羡之事还不清楚到底如何，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就想要落井下石，我去你妈的，别把自己说的那么高尚，你们不就是惦记阴虎符嘛，嘴上说的那么好听，心底的那点小心思谁不清楚。”
“魏无羡掌控不了阴虎符，你一个土埋到脖子上的老头子就能掌控得住了？我瞧你们一个个缺法宝缺的很，毕竟都是小门小户，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就专瞅着人家碗里的东西不放。对了，你说谁都没见那几名督工虐待俘虏，那谁能证明是魏无羡杀的那些督工？就凭救走了温氏的人？还有金氏几个弟子的说法？可这只能说明魏无羡把人救走了，金氏的人说的话我不信，万一是哪个想夺取阴虎符的人教唆的呢？也有可能是他们贼喊捉贼，嫁祸魏无羡呢？”
沈初初的话一出，把在坐的很多人都得罪了，那些人被她气得面红耳赤，金光善率先站了出来，“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这样和我说话！”
“姑奶奶是个人，你是什么东西，姑奶奶就不知道了。”
气氛陷入僵持，一些小宗门属实被沈初初的话气得不轻，但又惹不起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金光善身上，希望他能狠狠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蓝曦臣也属实被沈初初这一番话惊到了，没想到她骂人的时候这么凶。他给了金光瑶一个眼神，二人试图缓和气氛，想要把刚刚的不愉快就此揭过。
沈初初给他们面子，转身准备离开，走到殿门时，她扭头对里面神色各异的众人说道：“阴虎符是魏无羡自己的东西，他愿意怎么样是他的事，届时他真的成了一个被阴铁控制的傀儡，不用你们说，我便会上去解决了他。”
说罢，迈出门槛走了。
有些人见她走了，翻了个白眼，忿忿不平道：“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散修罢了，这么护着魏无羡，说不定私下和他有一腿。”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脖子处一凉，伸手摸摸，他才感觉到疼，大声尖叫起来。
蓝忘机收起剑，冷冰冰道：“我的人，谁敢置喙。”
蓝启仁看见这一幕，差点被他气出心梗，恼怒地唤了他一声，蓝忘机抿紧唇瓣，转身也离开了这里。
金光善让弟子赶紧把人带到下面止血，聂怀桑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往日弱唧唧的身体在这一刻迸发无限的力气，飞起一脚把人踹了出去，那人吐了一口血。
“初初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聂氏未来的二夫人，日后说话小心点儿。”他掸掸身上的土，警告道。
江澄也站了出来，对着被架起来的人，寒声道：“她的依靠便是我江氏。”
这一刻，江澄心底的欲望越加膨胀，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渴望权力，如果江氏还是从前的江氏，他的底气会更足，即使把她和魏无羡护在身后也不惧。
现在，谁又能在乎他江澄说的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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