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初这几日很苦恼,因为江澄到现在都不理她,她心里憋了一股劲,发誓江澄不理她,她也一直不理江澄。
二人就这样一直耗着,最终还是她自己先受不了了,因为江澄每日发了疯似的忙于公务,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弟子来报,说江澄忙得差点晕过去。
江厌离那么温柔的一个人,都忍不住念叨了弟弟两句。
“吱~”
江澄听见动静,抬头看向门口,对上沈初初的目光,心口一滞,随即冷漠地低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政务。
沈初初走到桌子前,见他仍是不理自己,开口问道:“晚吟,你在生我的气吗?”
江澄不理她,她继续说道:“你在气什么?我和怀桑的婚事吗?你是怪我瞒着你,还是怪我和他在一起?”
江澄终于忍不住把折子拍在桌上,抬头冷声说道:“都有。”
“为什么?”沈初初实在不理解,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何至于气那么久?
“为什么?”江澄嗤笑一声,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她,“你一点儿都不明白吗?从年少相识到如今,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是我太会伪装,还是你太笨,明眼人都明白的事,你到现在都没看清。”说着说着,眼尾泛起薄薄的红,明明他从来都没遮掩过自己的心意,她为何如此笨,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懂。
沈初初的心中蓦然一紧,一颗心狂跳起来,经过魏无羡的事后,她隐隐知道江澄接下来的话,她出声想要糊弄过去,“晚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的心意我明白,我……”
“你在害怕什么?害怕我对你的情吗?”江澄明亮的眼睛变得黯然失色,大声怒喝,他的喜欢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害怕什么?
沈初初很在乎魏婴,她也在乎江澄,在乎蓝湛,在乎一切她年少相识相知的朋友,可在魏婴戳碎那层超过友情的碎片时,一切都变了,他们很难再回到从前。
恰恰是因为太在乎,才不希望双方渐行渐远。
“你明明知道我很在乎你。”沈初初垂下眼眸,低声说道。
江澄惨淡一笑,“是啊,你很在乎我,然后你抛下我和聂怀桑在一起了。”
“那是不一样的在乎。”沈初初纠正。
听到她如此伤人的话,江澄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努力让我开心的是你、关心我的是你、答应我请求的是你、伤我最深的还是你。”
就像魏无羡午夜梦回间辗转反侧,一直都在想自己输在了哪里,江澄也忍不住思考,自己哪里比不上聂怀桑。
“当初我希望你犯戒陪我参加射日之征,你说好,然后毅然离开了宗门。”说到这儿,江澄再也绷不住情绪,眼底的红丝渐渐扩张,瞬间眼眶湿润,控制不住地涌出滚滚热泪,“……你能为我做到这些,却选择了别人……”
沈初初的举动让他撼动,正因如此,江澄内心才会满以为她对自己有情。
射日之征那段日子,他很累,更难忍受的是心中难以泯灭的痛苦和折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就会看看身旁的她,告诉自己,这条路还有她陪着自己走,熬过这个寒冬就好,春暖花开的日子就在眼前。
他挺过来了,他心中发誓要让江氏重回往日荣光,到那时,他会和初初一起去游云梦齐齐绽放的莲花湖,看湖畔上万盏莲灯环聚的美景,弥补年少时错过的那次约定,或许他会在那里摘下一朵莲花赠给心爱的她,问她一句“为问频相见,何似长相守?”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知情识趣之人,可他往后的人生都把她算进了里面,若是余生不能相守,那他的情又算什么呢?
一个人从始至终的单相思?
“晚吟……”沈初初伸手想要碰他,在即将碰到他时,又停在了半空中,思虑再三,她放下手,抽了口气,绷着脸严肃道:“晚吟,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帮你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换成别人我也会这样。”
沈初初的话像一把利刃深深扎进了江澄的心脏,江澄赤红着双目,低吼道:“滚!”
沈初初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江澄望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中满是苦涩和苍凉,昔日的欢声笑语涌上心头,她原是这般绝情。
……
次日,江澄自岐山回来第一次和她们一起用膳,江厌离高兴地为他夹菜,叮嘱他注意身体,沈初初沉默地喝着碗里的粥,从始至终没有和他的眼睛对上。
快吃完时,魏无羡回来了,他的脸色很怪,纵使江厌离拉他坐下一起用膳,他看沈初初的眼神仍旧十分奇异。
沈初初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一直不敢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心中烦闷,本来江澄的事还没处理好,现如今又多了个魏无羡,之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四人在诡谲的气氛中用完了膳。
之后,魏无羡他们也没往沈初初身边凑,三人也没说话,这种氛围一直持续到几日后江澄正式继承家主之位。
沈初初望着上首的江澄,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他还是个别扭又毒舌的少年,时光飞逝,当初的少年成了现在扛起江氏的宗主,这一路的成长,是被绝望、仇恨和眼泪推上去的。
过于残忍,才换来如今的江宗主。
对于沈初初而言,再厉害的江宗主都抵不过当年站在她面前的少年郎江澄。
世事无常,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年。
江澄垂眸和她的目光对上,紧紧抿了一下唇瓣,又随之移开了视线。
晚上四人用完膳,江厌离有事先一步离开了,沈初初则被魏无羡叫住。
她暂时不是太想和二人共处一室,可既然魏无羡喊了她,她又不好不理他。江澄也留了下来,魏无羡今日告诉他要和他们说一个大秘密。
什么秘密让他这么兴奋?
“初初,你被聂怀桑骗了。”
直接了当的话语让沈初初和江澄都愣在了原地。
沈初初疑惑地皱起眉头,“什么?”
魏无羡勾起唇角似笑非笑道:“你不知道吗?在乱葬岗救下你的是蓝湛。”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初初有些生气,她觉得魏无羡不该跟她开这种玩笑。
可凝视着他认真的眼神,沈初初内心深处渐渐慌乱起来,魏无羡从来不在严肃的事情上和她开玩笑,那就代表……
沈初初无法接受聂怀桑会欺骗自己,还是在这件事上。
“那条蛇怪那么厉害,你都降伏不了,更何况他呢?”魏无羡直直盯着她一寸一寸被寒冰覆盖的眉宇,补充道。
沈初初呼吸变得粗重,转身大步离去。
她要问清楚事实。
魏无羡失神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内心陡然一沉,有些唾弃自己,良久,他阖眸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一片清明。
江澄垂着眼眸,一直没有说话,二人就这样沉默着站了许久。
……
沈初初回到屋子就给聂怀桑写了一封信,并告诉他自己准备取消二人的婚事。
信件寄出后的几天,沈初初的心情很不好,她躲在屋子里发呆,放任自己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完全不知道聂怀桑收到信时的崩溃。
几日后,沈初初推开房门,正巧和赶来的聂怀桑碰上,她脸一沉,问道:“你骗了我对吗?”
聂怀桑一怔,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就在嘴边,可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他确实说了谎。
沈初初见他这般表现,哪里还不知道真相,气冲冲关上了房门,并扬言取消婚事,让他滚。
聂怀桑望着禁闭的大门,神色坚毅,撩开衣袍,双膝打弯,直直跪了下来。
江澄赶过来时,看着院子里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起来,聂怀桑的事他已经在那天的谈话和后续的了解明白了一切,他并不同情他,相反,他厌恶着聂怀桑。
如果不是聂怀桑霸占了蓝忘机的果实,也许他还有机会,可正是这个不要脸的小人趁机上位,占据了沈初初的心。
“看着我们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一定很得意吧!”江澄走过来,淡淡说道。
聂怀桑非常镇定,他盯着眼前的房门,平静回道:“你只是嫉妒我把握住了机会,换成是你,你也会这么做。”
江澄内心讥讽他平日看着蠢笨,这种事上倒是无师自通,精明得很。
“她最讨厌欺骗,你们的缘分也到这儿了。”
“到不到,不是你说了算。”
聂怀桑不再理他,他来时脑海里一团乱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可在看到人的那一刻,他的心又稳稳当当落了下来。
这件事情迟早会被知道,只是在他的预想中这件事是被他自己捅破的。
别人戳破和自己坦白,两者意义不同,代价也不同,现在就是那条最糟糕的路。
但他坚信初初对自己是有感情的,不是那么容易放弃二人昔日的美好过往。
他会一直跪到她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