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葬者（四十三）

阿苏德闭眼平躺在床，良久，复缓缓睁眼，视野终于变得清晰，耳中的嗡鸣也渐渐消退。

此时房中众人已全部退下，他只看见纱幔后一道模糊纤瘦的身影正款款靠近。

幔帘掀开露出花音莹润如玉的小脸。

她手里端着碗白粥，眼角微红，快步朝他走来，可还没靠近，她又慢下步子，踌躇着似怕打扰到他，小心翼翼将粥放在床头，在床边凳子上坐下。

她出神地凝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像是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连忙收回目光，垂下头，端起白粥搅拌着舀起一勺，道：“方才大夫来看过，说你刚刚醒来，只能吃些清淡养胃的白粥。”

阿苏德半支起身，配合着张嘴，可那双漆如点墨的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花音看，犹如幽邃的古潭，面无波澜却也深不可测。

花音佯装镇定，继续喂粥，耳尖不争气的发红，出卖了少女心底的波澜。

被男人赤裸的目光干涉得无法静心，她抖着鸦睫，颤声道：“我脸上可有脏物？”

“并无。”

“那你为何总盯着我瞧？”她有些恼羞地放下碗问道。

阿苏德微微一笑，久未说话的嗓音嘶哑粗粝，“大概有些受宠若惊吧，我从未想过音音你会主动来照顾我。”

听到这，花音不由自主看向他右臂上缠着的厚厚白纱，心尖发涩，这几日阿苏德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全看在眼里，且虽说那苗女要杀的是他，但若非她拖累，他本可以全身而退。

想起那日的场景她鼻头一酸，有些哽咽地说：“我非那等忘恩负义之辈，你受我连累，差点葬送性命，我……”

说着说着她突然止了音，泪珠顺着脸颊颗颗滑落，仿佛掉了线的珍珠。

阿苏德就那般眼神灼热地看着她掉泪，甚至没想过安慰她一下。

他有些稀奇地伸手去接那掉下的珠子，他见过很多人流泪，激动的，喜悦的，懊恼的，后悔的，害怕的等等，但从没人为他流过眼泪。

就算是他的母亲也没有。

她只是看似关心爱护他罢了，可实际她养他就像在养一条寄放精神的狗，兴致来了叫到身边来逗弄两下，其余时间她是不会关心狗到底过得怎样的，反正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阿苏德就死不了。

所以当从未出现过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阿苏德心头腾升起一种陌生的，翻涌的热意，不是平日里常见的杀意，而是别的，更热烈，更隐晦，像有一支绒绒的鹅毛在心间脊背轻撩，酥痒，又似乎想得到更多。

花音被他的动作吓得心头一跳，她急忙按下他的手，放回床上，嗔怪道：“你这是做什么？伤口会裂开的！”

花音将他的被角掖好，正想起身，阿苏德却突然伸出完好的左手，一把搂住她的细腰，让她重心不稳，倒在他胸上。

触碰的肉体劲瘦、有力，花音的手撑在他的胸膛上，能清晰感觉到那上面结实遒劲的肌肉，还有一颗急促得像是要蹦出来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