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五十二）.

西炎.上垣宫

“辞别百载，遇母忌辰。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愿越千山，重赴西炎。祭扣慈母，解我衔恤。陛下山岳，积年已高。代母尽孝，膝下驱劳。书不尽意，万望陛下垂许。皓翎玖瑶敬扣。”

皓翎大王姬向西炎王写信请求，希望能在母亲忌日时，去西炎祭拜远葬在西炎山的母亲，尽一份孝心，也希望代母亲在西炎王膝下略尽孝心。

于情于理，没有任何人能反对一个女儿祭拜母亲和想见外祖父的要求。所以众官员商讨的自然是如何接待皓翎王姬。最后商讨的结果是，在不越制的情况下，自然是越隆重越好。

五神山.

“到了西炎，你不能莽撞行事。出了事，你疼，我也疼。你这条命，不是你一个人的。懂了吗？”

临行前，玱玹千叮咛万嘱咐，只期望沈莹到了西炎可以安分一些。不要跟那边的人起任何冲突，万一再遇上一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或者王姬之类的，真没人能保得了她。

沈莹被玱玹唠叨的都烦了，随手拿起一个重物就要往自己的腿上打去“你再说，再说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就让你疼一下。”

“总之…”玱玹一开口就被沈莹瞪了一眼“小心行事。”

“好了好了，玱玹哥哥，小莹向来是安分的。除非有人冒犯她，她自是不会去招惹别人的。”小夭在一旁充当和事佬，阻止两人的拌嘴。

“她安分，你是不知道，前～几～日～”玱玹刚想说前几日沈莹在酒馆里暴扣说小夭是母夜叉的男人的事，看到沈莹的眼神后连忙闭嘴。

“前几日？前几日怎么了？”小夭不知道那件事，十分疑惑地看着玱玹。

“没什么，就是前几日我打了一只老鼠，被玱玹看见了而已。”沈莹接过玱玹的话茬，随口糊弄了过去。

三人一同前往了西炎城，抵达城门口时，就见到小夭的两个舅舅西炎禹阳、西炎苍林带着两位表弟和一众官员来迎接小夭。

“大王姬一路辛苦。”

小夭跟玱玹走了上去，两位弟弟立刻将玱玹撞开。

“姐姐。”

“姐姐好。”

沈莹跟在身后，看不惯那两个人，忍不住拉着玱玹将其中一位弟弟撞开。

“哎哟，小弟弟身子骨还挺弱。”沈莹看着一下就被自己撞开的公子哥，忍不住阴阳怪气道。

小夭见状将沈莹拉到身后，让她别说话。

“诸位弟弟好，五王，七王。”小夭上前对着两位舅舅行礼。

西炎苍林看了眼刚刚将弟弟撞开的沈莹，皮笑肉不笑的跟小夭说道“好孩子，回来啦。”

“王姬辛苦了，本来呢，应该在上垣宫接见来使。可是父王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这些年啊又不耐烦见人，所以就命你七舅舅设宴款待使团。父王呢，就不见他们了，只在朝云殿等着见你。王姬，请。”

小夭看了眼玱玹“玱玹哥哥不一起吗？”

西炎苍林说道“父王并没有召见玱玹，已经为玱玹安排好住处，王姬不用担心。”

刚刚被沈莹撞开的表弟道“姐姐放心吧，我们会陪着大哥的。”

见状，沈莹嘀咕了句“说的比做的好听。”

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那表弟盯着沈莹看，眼神隐晦不明。

小夭笑了笑，转身拉着玱玹就要往里走。两位弟弟立刻想要拦住玱玹不给玱玹进去，沈莹上去撞开了其中一位“姐姐，咱们赶紧带着玱玹哥哥进去吧。这外头怪冷的，冻着五王，七王可不好。”

小夭点了点头，拉着玱玹跟沈莹往里走。但走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了下来。

“以前在朝云峰的时候，都是玱玹哥哥陪着我。若是玱玹哥哥现在不陪着我的话，那我也不想去了。”小夭转过身看着西炎苍林说道，话里话外都在袒护玱玹。

“不是舅舅拦阻，而是父王并没有召见玱玹，更何况你身旁的姑娘只是一个平民，父王更没有召见她。我们实不敢擅自做主。”

“若是外祖父责怪下来，自然有我担着，五王七王不用担心。”小夭拉着两人就要走，可西炎侍卫拦住了他们，不给小夭进去。

“玱玹哥哥真的不能跟我一起吗？”

“请王姬见谅。”

小夭脸色沉了下去，扬声对所有皓翎侍卫下令“既然西炎不欢迎我来，摆驾！立即返回皓翎！”

皓翎的侍者立即应下，西炎苍林见小夭不像是说谎，竟真的打算启程返回皓翎“王姬，不可胡闹！”

“我胡闹？有哪个疯子会万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胡闹，我的母亲，为了西炎百姓战死。我不远万里，前来拜祭我的母亲，我诚心诚意地，来叩见外祖父。我只是想从小跟我熟知的哥哥和陪伴在我身边的小莹妹妹陪我一起，我就变成胡闹了。你们西炎士兵对我动刀动枪，阻我进城。我想请全天下的百姓评评理，到底是我胡闹还是你们西炎无礼。”

“大庭广众之下，王姬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西炎禹阳完全没想到小夭的性子竟是这样泼辣，居然像泼妇骂街一般嚷嚷，若是今日真让小夭这么走了，把事情闹出去，他跟苍林可就要被万民咒骂了，父王定会发怒。

“我只是声音大一点，就不成体统了？那你们对我动刀动枪，是不是完全没有体统？”

见小夭气势十足，丝毫不惧那五王七王的，沈莹心里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西炎苍林按住西炎禹阳，让他不要轻举妄动。安抚道“王姬误会了，绝无人敢阻止王姬进城，请。”

身后的西炎侍卫退让到一边，小夭甩开裙摆转身牵着玱玹跟沈莹大步往城里走去。

小夭牵着玱玹的手，两人对视着，相视而笑。

而沈莹则是打量着，她的母亲誓死保护的西炎城。

她随着两人来到了小夭跟玱玹儿时所住的朝云峰，宫殿前栽着一颗开满凤凰花的树，风一吹，凤凰花落。

“这就是朝云峰吗？”沈莹看到宫门上的匾额，上面赫然写着“朝云殿”三个大字。

“是。”

玱玹跟小夭相视一眼，两人同时举步，一起跨进了殿门。沈莹随后跟上，看着他们的背影，恍惚间她看到他们儿时的场景。

小男孩拉着小女孩进入殿门，男孩冲着两女子叫道“娘！姑姑！”

“快看这是我今日摘的凤凰花，你闻闻。”小女孩将凤凰花递到一女子面前，女子闻了闻“好香啊。”

“阿婆阿婆，我今日的凤凰花蜜可甜了。”小女孩往榻上跑去，榻上躺着一老人。

女孩的母亲轻声叫住她“小夭。”做出了噤声的手势，女孩立刻明白，她将自己摘的凤凰花放入一旁的花瓶中。

再看过去，小孩赫然不见，一个须髯皆白、满脸皱纹、苍老清瘦的老头躺在榻上。

沈莹红着眼眶再次看向刚刚那女子所在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

那是儿时的小夭跟玱玹，还有母亲跟玱玹的母亲。

“小莹。”小夭回头叫沈莹。

沈莹吸了吸鼻子“来了！”

母亲，你看小夭的那一刻，可还记得同父亲居住的我…

沈莹站在玱玹跟小夭身后，同他们一起跪了下来。

“孙儿回来了。”

“外孙女回来了。”

两人齐声说道，沈莹却不知自己该如何称呼自己。

“草，草民沈小莹见过西炎王。”

西炎王微微抬了下手“过来。”

沈莹随小夭跟玱玹两人一般，磕了三个响头后，起身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走到西炎王的榻边。

她望着刚刚那位置一时走了神。

直到小夭不停地叫她“小莹？小莹？”

“嗯？怎么了？”沈莹回过神，发现小夭，西炎王跟玱玹都在看着她。

“外爷问你，叫什么。”小夭回道。

“草民沈小莹，家住清水镇。”沈莹立刻恭敬的回道。

西炎王注视着她，半响后“你是辰荣神音。”

沈莹愣住，她本想拒绝。可下一秒，她脸上的容貌开始发生变化。

她立刻挡住了自己的脸，躲在玱玹身后，怯懦地问西炎王“不知陛下这是何意？”

“这么多年，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西炎王自然是看到了沈莹的容貌，他又怎么看不出来，沈莹与小夭的相似之处。

“小夭，去祭拜你母亲的时候带上她吧。免得你舅舅找人为难她。”

小夭应了下来，再看向沈莹时，她恢复了原本的容貌。

“外爷，外孙女知道了。”

“都下去休息吧，我住在你祖母以前的屋子，别的屋子都空着，你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我不喜人声，殿内的侍女很少，你们若不习惯…”

小夭打断道“没什么不习惯的，外祖母在时，也是没几个侍女，我记得后殿的荒草长得和我一样高，我和哥哥还在里面捉迷藏。”

西炎王闭上了眼睛，笑着挥挥手。

三人轻轻退出大殿，小夭跟玱玹带着沈莹到了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偏殿。

殿前能看到沈莹来时遇到的那颗凤凰树，凤凰花风一吹便落下了几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