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人鱼与船长

清晨号邮轮在月光下平静的海面上航行。月光如水般清澈明亮地照在甲板上，一次次温柔地亲吻着人间。

“系个中国结，再系个红飘带～”“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好运来，祝你好运来～”花了大价钱登上游轮度假的人们已经见怪不怪、十分淡定地掏出两团纸塞进耳朵里：不知道又是哪个大妈在跳广场舞。

水手看见甲板上的人几乎不约而同地回到房间，叹了今晚的一千零八次气。“船长？”水手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请进。”坐在书桌前认真研究书本的年轻船长抬起头来，“是不是又听到歌声了？”

曹恩齐是这艘豪华游轮的船长，从小在海上长大，最近半年刚刚从父亲的手里接过这艘游轮。老船长在海上漂泊了大半辈子，天天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还有多少日子退休去浪迹天涯，过点脚踏实地的生活。这不，退休的前一天晚上写了长达七页纸的游轮管理指南，和自己的冤种大儿子说了声“西油啦啦”，眼角挤出几滴不舍的眼泪就背着自己的行李多待一秒都是亏似的下了船。

从此，曹恩齐的心愿指南上又多了一条：希望自己五十岁了也能健步如飞。

这一批乘客是他上任以来遇到的第一批乘客。

但是这批乘客上船之前，这艘船上已经有了一个不一般的客人了。

曹恩齐和水手讨论了半个小时“如何委婉地劝说船上的大妈不跳广场舞”的问题，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一系列水手一天的工作汇报，终于把这个话唠打发回去休息了。

然后曹恩齐伸了个懒腰，放松一下因为久坐而酸痛的腰，不紧不慢地把书本收拾好就去了自己房间下面的暗室。

人鱼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类神秘而梦幻的生物，近些年来随着人们对人鱼越来越狂热的兴趣，人鱼一族遭到越来越多地捕捉，现在他们潜入深海，几乎销声匿迹。

但曹船长有一个小秘密。

他非常清楚这乐声并不是那个大妈跳舞的音乐，而是他那人鱼小情人的歌声。好吧，单方面的小情人。曹船长说他是正人君子，不搞未成年。

对于人鱼的歌声，广泛流传的是美如天籁，是上帝创造的最美妙的声音。但上帝的技术还是要有个从生疏到熟练的过程，即使他是上帝。人鱼还没成年之前，唱歌的水平十分一般，到底有多一般呢，这个还因人而异。有的人鱼比较有天赋，即使未成年，歌声还是比普通人要好听个一两倍，但有些就不一定了。

何运晨刚好是那不一定的一部分。他一家好几代都是族里赫赫有名的歌星，从会说话开始，就显示出对唱歌的天赋异禀，姑姑更是因为拥有一副别人羡慕得不得了的好嗓子，找到了对于人鱼来说可稀罕的人类伴侣，结果在他这一辈塌了方。即使有如此优秀的基因，他还是不会唱歌。

不信邪的小人鱼多次偷偷溜到靠近海面的地方练习唱歌，还差点吓到路过的人鱼奶奶。但有次，他信心满满唱完了一首歌，一抬头对上了一双人类幼崽好奇的眼睛。他想起妈妈说人类是一种可怕又可爱的生物，当机立断打算逃跑，可是那人类幼崽率先开口了：“你唱的《好运来》真好。”

何运晨：！！鸥可爱的宝宝

没错，那个人类幼崽就是被父亲留在暗室的曹恩齐。

从那时起，每当清晨号路过那片海域，都会有一条可可爱爱的小人鱼来和他见面。

渔民说出海碰见唱歌的人鱼会一年行好运，曹恩齐觉得自己的运气指数一定爆棚。

今年对于何运晨来说肯定是倒霉的一年。他被一些疯狂的渔民盯上，他们开着船追着他甩着尾巴狂游了几百公里，他几乎筋疲力尽，但腰部还是被利箭刺出了两个可怖的血骷髅，尾巴被渔网缠绕，勒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赶紧赶慢终于在乘客上船前的最后一夜感到了清晨号停靠的地方。最后，他花费了所有力气，冒着被更多人发现的危险，在海藻中藏匿了大半天等到深夜使劲蹦哒上了清晨号的甲板。正巧那时曹恩齐正视察到甲板，发现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心上人浑身血淋淋地趴在甲板上，远处还有一批高速行驶的渔船在向他们靠近。

曹恩齐不敢花太多时间思考，马上拉响了邮轮上的警备铃，抱起小人鱼回到自己房间下面的暗室藏起来，找来了船上的医生给他包扎，还生怕他会缺水，把他放进了装满水的浴缸。曹恩齐利用积累下来的威信和金钱费了很大力气摆平了那些凶神恶煞的渔民，警告他们不许再找清晨号和人鱼的麻烦。

“是恩齐诶！”坐在浴缸边缘悠闲地看着《芒国海洋保护法》的小人鱼听到门锁的声音开心地跳起来在空中翻转，欢呼着朝着曹恩齐的方向靠近。曹恩齐马上抛下手上的东西向他奔来，心疼地摸摸何运晨因为这一系列动作开始渗血的伤口。

但小人鱼毫不在意的亲昵地蹭蹭他的掌心。

曹恩齐：不可以曹恩齐，不可以，你是正人君子。

可是他跟我说今晚月落下后他就成年了耶。

曹船长脸红得不像话，嘴上开始支支吾吾了：“啊，啊对，恭……恭喜你！嗯……送你个礼物吧。”说完就把手上一把蔫了吧唧的冬苋菜塞进小人鱼手里。

何运晨：？？？好吧海上蔬菜是很难找的，okay，okay。

十五分钟后，何运晨满足地吸溜了一口热气腾腾的面条，冬苋菜汤汁的鲜味在舌尖上跳跃，冲击着口腔表皮。一顿风卷残云，吃饱了的小人鱼才发现身边的船长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吃了一大碗面，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把他淹没，而自己精致、文雅有礼、安静的人设几乎崩得差不多了。小人鱼的脸开始爆红。可偏偏那男人绽放了一个全糖笑容，笑得一脸纯洁无暇：“吃饱啦？还要吗？”

omg，人鱼是要保持身材的好吗？！

“嗯……能再来一点吗？”纵使心里翻起千层浪无限吐槽，但嘴上还是很老实。不能再吃了，再吃就真成胖头鱼了。何运晨愤愤地咽下一块蛋糕。

月亮被黑色的薄纱缓缓笼罩，星星也渐渐模糊，曹恩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抹去眼角的生理泪水，而身边的小人鱼却越来越兴奋。“哟吼吼！我成年啦！”当何运晨欢呼时，曹恩齐趴在浴缸边睡着了。修长的鱼尾变成了双腿，何运晨从浴缸里跳出来，第一次驾驭这两条腿还是很不熟悉，他摇摇晃晃蹒蹒跚跚，又像个打了个胜战的将军，威风凛凛地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回。

再次走到浴缸边，何运晨突然控制不住刚认识还不熟的腿，向前扑倒，好死不死正正好把睡着的曹恩齐扑到了地上。曹恩齐意识模糊中突然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急急忙忙张开眼睛，先是一片白花花的胸脯，往上看确实是自己刚刚梦中的主人公。

曹恩齐的脸还没冷却几个小时，又开始爆红。“啊哈哈哈……恩齐，你醒啦？对不起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何运晨打着哈哈，正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船长青筋暴起的手拉住了。

何运晨真当他是生气了，嘴巴一扁眼睛一红，慌得一批。曹恩齐拉着他的手臂坐起来，缓缓把他揽进自己怀里，开始查看他腰间的伤口，指尖颤抖着解开绷带，伤口已经结了痂。何运晨觉得腰间痒痒的，曹恩齐呼出的气扑到腰间软肉，让他的脸一阵发烧。

“还疼吗？”曹恩齐问。“不疼。”何运晨小心摇摇头。“对不起，小何，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伤了……”曹恩齐憋了好几天的情绪，想说了好几年的话一下子全涌到胸中，挑来拣去不知先说哪一句。多少个日日夜夜思念的那双眼睛正看着他，他喉头翻翻滚滚却只能说“对不起”。“啊，你就想说这个吗？”圆圆的眼睛弯了弯，“不会吧不会吧，你花那么大力气把我藏起来就为了说这些？”

“啊，啊……”曹恩齐脸又红一度，他使劲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生怕自己等会会后悔似的，“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何运晨有一瞬的懵，圆圆的眼睛冒出圆圆的问号：“哈？你说什么？”

曹恩齐：Are you kidding？？

在心上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何运晨坏心眼的笑笑，那两片嘴唇几次上上下下，就是不敢再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害，真是个蠢蛋。他忍不住笑出声。“恩齐是我最喜欢的人啦！我也喜欢你！”何运晨捧住曹恩齐的脸，虔诚地亲了亲他的唇。

到最后，船长像是报仇一样直把小人鱼亲的眼冒金花浑身发软，才念念不舍地放开他。

“小何，你们人鱼化形都不带衣服的吗？”

“？？曹恩齐！你个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