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1 白雪皇后

陈芝拽着手腕拉回到家里，她用力扯了我一把，我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慌张的扶住桌子。

陈芝"和你打同一把伞的男孩子是谁？"

她冷冰冰的问我。

柏樾"我同学…"

我强忍着颤抖的尾音，红着眼乞求的盯着她，

柏樾"就是很普通的同学，妈，我和他根本没有说过几句话的，今天…今天只是因为他没带伞又刚好顺路，所、所以我们才会撑一把伞回家的。"

陈芝"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撑另一个男孩子的伞！"

陈芝的表情逐渐开始狰狞。

我仿佛被人从后脑勺砸了一棍，张着嘴回答不上来她的问题。

如果我解释他们只是爱开玩笑，那把伞给两个男生太小，她一定会觉得这是狡辩。

我迟疑的几秒让她彻底恼羞成怒，陈芝突然拿起柜子上鸡毛掸子，反手握住另一头就往我身上打——

柏樾"妈！妈——"

我痛的尖叫，本能的躲避却被椅子绊倒在地。

鸡毛掸子狠狠鞭笞着我的手臂、大腿、肩膀、后背，火辣辣的抽疼，打到最后我已经分辨不出细长的柄落在哪里，只能任由身体自我保护意识将手脚蜷缩在一块儿，双手抱紧脑袋。

我哭着，叫着，求着，换来的只有她变本加厉的发狂还有咒骂。

陈芝"我怎么有你这种不懂得自爱的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和男生厮混在一块！你是个学生！为什么就不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为什么偏要谈恋爱！"

陈芝"一个女孩跟两个男生拉拉扯扯你让别人看到了会在背后怎么议论！你要你妈把脸丢到机构去吗！"

陈芝"我是个老师！我怎么教出你这种女儿！你为什么总要挑战我的底线！"

陈芝"柏樾你怎么就不听妈妈话呢！你怎么就爱犯贱呢！"

我不知道世界上的妈妈是否都会把无法发泄的愤怒和挫败报复在女儿身上，小时候读到的绘本里，妈妈是个愿意为了守护女儿变成石头的形象，后来读到的文学作品里，母亲是严慈相济的人生导师，她们口中的恨是爱，她们口中的责备是为了铺垫孩子更好的未来。

可为什么我的母亲的恨就是恨，她的斥责就是鞭打，她的疼爱是控制，她所谓的为我好就是让我无地自容？

我不明白，我不理解，我不想认可。

没有一位母亲会用腌臜的侮辱将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儿贬低到尘埃里，将她当成一只可供发泄羞辱的畜生。

我逐渐想不起来她爱我的样子了，每当同她对视，我从她那双憔悴的眼睛里只能看到她透过我对柏杨的怨恨，对这个家的绝望。

可我做错了什么？

我不过是交了好朋友，不过是和好朋友一起回家，我努力的压抑心动，只想所有的一切保持在原位，我只是…

想要有个朋友，有个港湾，有个伊甸园。

我不过是想要在纷扰闭塞的小世界里拥有一缕暖阳，能够平等的正视十几岁青春期女孩该有的怀春。

陈芝却告诉我这不被允许，这是不自爱，这是犯贱。

身上的抽打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我已经痛得视线模糊，手脚都冷得发抖，我虚弱将自己缩成一块抱得更紧，眼泪溢出眼眶，倒在冷冰的地砖上直喘气。

只要陈芝不去找边伯贤的麻烦，我愿意被她揍上一回，好几回也没关系。

他和朴灿烈主动靠近我和我做了朋友，我害怕他们和初中同学一样朝我透来冷冰的目光。

一旦想到那双下垂眼会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我，我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几欲窒息身亡。

就在我庆幸这场暴行终于有了结束，陈芝突然丢下鸡毛掸子转身去了我的房间，不一会儿她拿着我的手机回到我的面前。

她将手机丢到我的面前，冷声道：

陈芝"解开。"

我好像被人摁进了冷冰的海水，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想到了我们的群聊还有相册里偷偷珍藏的照片，恐慌的拖着疼痛的身躯从地上爬起来，紧紧抱住了她的大腿。

柏樾"妈…妈…"

声线不受控的颤抖，我瞪大了眼睛直摇头，

柏樾"妈，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和男生往来的！我错了是我不对！"

她漆黑的眼睛死气沉沉的盯着我，仿佛一场空洞审判。

我哭着摇晃着她的身体，嘶哑求饶：

柏樾"妈妈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勾引他们，不该跟他们拉拉扯扯！是我犯贱，是我当不好你的好女儿，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哆嗦地拉上她的手，讨好的贴着脸，强颜欢笑：

柏樾"妈，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一个让你满意的乖女儿，我…我不和男孩子玩，我好好读书，我…我跟你不跟爸爸，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死人般的紧绷，陈芝慢慢蹲下身，那只粗糙的大手在我惊恐的注视下摸上我的连，替我抹去泪痕。

我本能的锁起脖子，恐惧的瞪着她诡异的笑容。

陈芝"樾樾，妈妈这是为你好。"

她将我推进怀里，温柔的抚摸的我的后脑，眼泪浸湿了我的脸。

我麻木的靠在她的怀里，任由着她开始歌颂母爱。

陈芝"樾樾，妈妈是为了让你走上正道，而不是变成勾引你爸爸的那种婊子。"

她疯了，她彻底疯了。

陈芝深陷在自我感动的母爱，她永远逃不出这座囚牢，却也不让我逃出去。

陈芝"你是我的好女儿，你一直是我的好女儿。"

她开始大哭，忘记了我身上被她打出的一身伤紧紧抱着我，痛得我眼泪直流。

陈芝"妈妈都是为了你啊，我没有和你爸离婚，都是为了你啊…"

我失焦的盯着不远处的角落，一时间想到很多。

陈芝的眼泪是冷的。

陈芝的怀抱是痛的。

陈芝的爱是刀子。

陈芝如果哪一天想要去死了，她大概也会拉上我。

她是恶毒的白雪皇后，是生活捅向我的刀子，是一座没有出口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