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夷陵郊外一座荒废的破庙中，小小的魏无羡盘腿坐在布满诡谲气息的大阵中。       

大阵以鲜血绘制而成，魏无羡的脸色惨白，向来狡黠的双眼紧闭，嘴角却挂着满足的微笑。这一切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可又无迹可寻。       

太阳渐渐西沉，原来还算明亮的破庙一点点隐匿在黑暗之中。       

不知不觉间，云深不知处亥时就寝的钟声响起，所有蓝氏子弟都回到了自己的居处，进入了梦乡。       

蓝启仁像往常一样，在亥时准时就寝。可在睡梦中，他似乎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像一个过客，看到了一个人的一生。他又像这个人，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或温暖、或悲伤、或开心、或刻骨铭心的往事。那些曾经，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心间最柔软的软肉，让他痛不欲生。       

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主人公是魏无羡，那个他一开始就认为顽劣不堪的学生。在听学之初的时候，自己就给他预测了结局。       

“不知天高地厚”“伏魔降妖、灭鬼歼邪，为的就是度化！你不但不思度化之道，反而还要激其怨气？本末倒置，罔顾人伦！”“那我再问你！你如何保证这些怨气为你所用而不是戕害他人？”“你若是想到了，修真界就留你不得了。”       

可不就是这样吗？在射日之征中，魏无羡陈情一曲，万千鬼将为他所用。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他在战场上大开杀戒、邪魅诡谲的样子，但有谁知道他为了报江家的恩，心甘情愿剖了金丹；又有谁知道他在失去金丹后，被丢入乱葬岗后是如何艰难地将对温狗的恨意转化为活下去的动力；又有谁知道为了报温情姐弟二人剖丹之情，他无奈与云梦江氏决裂，再也回不了他记忆深处最美好的地方，连自己最亲的师姐的大婚都不能去。     

那时的仙门百家，自诩正义之士的他们又在做什么——忌惮他的实力，觊觎他的阴虎符。满口正义的幌子，不过也就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罢了。       

蓝氏家规有言，不可结交奸邪，可这奸邪又如何判断呢？忘机当初受戒鞭处罚时，问的那一句“敢问叔父，熟正熟邪？熟黑熟白？”直到现在，自己才开始反思起来，自己一直以为的正邪之分究竟是对是错？       

虽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自己到如今才能真正明白。自己比忘机多活了那么多年，但却没有忘机看得明白。       

为遇一人而入红尘，唉，忘机到是和先祖蓝安前辈相像到了极点。当初，对于他二人的关系，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答应让魏婴进族谱，大婚合卺什么的都没有。       

甚至当初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忘机为了魏婴不惜对本家长辈大打出手，又甘愿受三十三道戒鞭处罚，怕是自己还不会默认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承认他是忘机道侣。       

唉，若是能重来一次就好了，或许自己可以阻止一切的发生，或许自己就能让忘机心中那个天资卓越、如骄阳一般明艳的魏婴永存于世，而不是那个背负着一切的孩子了。       

若是能真的重来一次就好了，云深不知处就不会被烧了，兄长也就不会去世了，他还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媳，看到那个和他最像的孩子找到自己的归宿。       

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清晨的阳光照进了姑苏的仙府云深不知处，山中的雾气在阳光的照射下一点点散尽。卯时至，晨起的钟声响起，静谧了一夜的云深不知处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在睡梦中陷入了无限感慨的蓝启仁乍然听到了云深不知处晨起的钟声，只觉突兀。自己很早就大限到了，难不成我夺了别人的舍？       

可钟声仍在耳边回响，又做不得假。蓝启仁只得无奈睁开双眼，借着并不算刺眼的阳光打量了一下目光所及的天花板。       

打量了有一会了，蓝启仁突然机械地转动自己的脖子，又往床榻四周看了看。蓝启仁似乎确定了什么，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呼吸也粗重了起来，一颗心激烈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