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视

上学路上，晴空万里，白云缓缓移动，如果人也能像云一样自由移动该多好。程宁抬头望着天空，有一瞬间的走神。因为看云，停住了脚步。

“快走吧，要迟到了。”也许是看穿了程宁的心事，许城一边催促，一边快步向前走去。

今天的程宁同往常有些不一样，她发现了母亲的秘密。

汪月是“石女”。

不同于往常意义上的“不孕不育”，石女没有子宫和**，不会来月经，不能有正常的夫妻生活。所以当她听到程宁说自己来月经时，神色才会那么复杂。

这是她作为一个身体健全的女人，所拥有的本能。对比残缺的自己，这种病态的心理极度扭曲着她的精神与灵魂，她用言语侮辱她，不断地殴打她，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一再试图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到这个抱养来的健全的“女儿”身上。

她对她的折磨变本加厉，只要不高兴，或掐、或打，有时是书本，有时是碗筷子，最严重的一次是把正在炒菜的锅铲扔向背对着她的女孩儿，滚烫的锅铲“咣”的一声砸在女孩肩上，随即落在地上，发出遁地的声音，女孩只是踉跄着，跪倒在地面，肩膀烫且疼，如果是打在头上，只会更痛。

有一次是在汪月织毛线，看到了拿着卫生巾去厕所的程宁，仅仅是一个再正常无比的举动，竟然触碰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拿起毛线针狠狠朝程宁扎去，因此，女孩儿身上的伤痕不断，皮肤上布满淤青。

最初，邻居和学校老师都试图阻止汪月虐待孩子，但投诉无门，越劝阻，她就殴打得越狠，老师管不了，谁要是上门劝说，汪月就搬把椅子坐在人家门口，指桑骂槐，都住一个大院里，谁家有点什么，都一清二楚，她就专捡人家得痛处骂，时间长了，没人敢惹她。

许城的妈妈于莉是心底善良的女人，见不得孩子被这样虐待，也曾经上门劝阻过动手打人的汪月，但汪月开口就是：“怎么？在城里混不下去，回到我们这小地方来，还以为自己是领导呢？这是我们自己的家务事？怎么？许科长也要插手管？”不擅长吵架的于莉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素来待人有礼的她，却在此刻变得张口结舌。

“走走走，别人的事，我们管不着。”许光明拉走了气愤的于莉。

许城是年级第一，上天总是那么不公平，优秀的成绩与俊秀的样貌全部加注在了这个少年身上，最令程宁羡慕的是他还有一双爱他如命的父母。

而程宁，只有个对她动辄打骂的妈，仅因为来了例假，就粗暴将她的长发剪短，程宁的反抗显得那么无助。

“过来啊，按住她！剪了短发就不会影响学习了！”这句话真是可笑，汪月何曾关心过她的学习成绩啊？尽管她成绩优秀，也无法改变在汪月心中的恨意。汪月冲着程斌怒吼，指挥着他的行动。

程斌麻木的执行着这一切，就想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11岁的程宁已经放弃挣扎，任由他们在她的头上挥动着剪刀，反正反抗无用，放弃吧。

忘记是多大的时候，程宁也有过一次抗争。

“为什么要打我？我又没有做错事！”那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冲着汪月大喊。

“因为，我讨厌你。因为，你亲生爸妈都是疯子！”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只记得汪月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抓住她的头，奋力撞在墙上。

“一下、两下、三下... ...”最后的汪月意识模糊，只记得又黏糊糊的液体流下来，糊在了眼睛上。

后来是被回到家的程斌带去医院包扎。

跟这些过往的伤痛相比，顶着丑陋的发型上学，被同学们嘲笑又有什么不了？她所有的自尊心早已被那个破败的“家人”践踏完了，还会有什么在乎的吗？

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不明原因的打骂，使她的神经变得高度紧张，即使晚上睡着了，也会因为一丁点动静立刻醒来。

寂静的夜晚，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发出粗重的坠地声，程宁从卧室门缝里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汪月，双手捂头，痛苦的扭动着身躯。

“快，扶、扶我... ...”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求救，她伸出的手迅速垂了下去。

程宁站在黑夜中，扭头，回到卧室，关上门。

母亲汪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