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屑——颜淡（四）

失去了半颗心，又承受了九道雷刑，我走路的步伐变得狼狈不堪。

无意间，竟听到了帝君和芷昔的对话。

衍虚天宫的床位上，姐姐面色苍白，虚弱无力，应渊君在旁关切呵护。姐姐能躺在这里，我也猜出来了大概。

是的，芷昔冒名顶替了我，现在，天界上下，都知道了是芷昔剜心救了帝君。“芷昔仙子剜心救了帝君”这件事传的人尽皆知。

我很想去告诉帝君实情，可是我怕姐姐会因此获刑，甚至性命不保。她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啊。毕竟，这世上姐姐才是我最亲的人啊。

应渊君，你食言了，你不是说你醒了以后你能认出我的吗？帝君难道不是天界上除了帝尊以外最明智的人吗？看来帝君也不是什么都清楚啊。

原来，在一点点的相处之中，我竟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

萤灯谋害我给她下毒，我以为会有人给我辩解。可是，我想错了。帝君高高在上，那绝决的样子仿佛要拒人千里之外。就连我最亲近的姐姐，也并未替我辩论什么。

原来，我最亲近的最在乎的人都变成这样了。

帝君为保他清誉，恪守天条，给天庭作表率，要将我压入天牢，给我实施火刑。

从衍虚天宫出来，我看见了帝君的衣物乱七八糟的堆放在台阶上。那件衣物上的腰带，还是我当初给他缝补的呢，如今被扔出了衍虚天宫。

我刚要伸手去捡，掌事萤灯来了。她是来看我笑话的吧，切，她不就是喜欢帝君不想看到别人对帝君动情吗？费劲心机让帝君把我逐出衍虚天宫。

从她口中得知，帝君说我是衍虚天宫的耻辱，还将我的衣物都挪走了。应渊，原来你这般的绝情。昔日在天宫上、地涯里的陪伴都是徒劳无益的吗？竟没能唤起你的一点点真情？你的心是难道是石头做的吗？比那钢铁还坚硬。别人不信我，难道你也不信吗？

赴刑之际，帝君为我解开了手扣，这让我绝望的心有了一点希望。

天刑台。我又一次地问帝君是否信任我，是否动过情。没想到帝君冷漠苛刻地道，他的眼里只有三界众生，只有天条律法。

看他那无情无义的样子，我便知道，是我从来都没有懂过他。我不该高攀，从一开始，我们的身份地位就决定我们是不可能的。

他不信我，已经厌恶我到了把我的东西扔出宫外。看他那绝情的样子，我心灰意冷。

原来，在天庭上，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就是错，生出了情念就是错，我没做过的事情硬是污蔑我，也成了错。

帝君就没有过片刻的懂动心吗？

绝望之下，我跳下了了无桥。了无桥下撕心裂骨之痛令人难以忍受。一道身影闪现我眼前。竟是帝君？

帝君下来救我，说明他是对我有情义的。帝君告诉我他知道剜心相赠的人是我，我很感动。

我取出晓梦蝶，我知道晓梦蝶的意义，那次在地涯中，我还看见晓梦蝶破茧成蝶过一次呢。

他竟然把晓梦蝶蚕茧弄破了。

我知道，他曾经爱过我，他只是不敢承认罢了。好啊，既然你现在这般厌恶我，我就要你亲眼看着我渡过忘川，看着我在凡界取得幸福。

灼灼冥火，有噬骨焚心之痛。冰冷的川水令人腿脚麻木。剜心之痛，雷刑之苦，了无桥下撕身之感，令人刻骨铭心，难以忘记。可是最痛的，是心，是所爱之人那令人绝望地神情。我要忘记他，就算是死，也要忘了他。

不知不觉，八百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忘记这段前尘往事。眼看还有三日九百年之期，看来是没办法忘掉了。

乙藏告诉我，他有办法帮我渡川，八百年了都忘不掉的记忆，剩下的三日就能忘掉了吗？

蝶影翩翩，我能确认，眼前模糊的影像就是晓梦蝶。乙藏告诉我，晓梦蝶是无情无爱的象征，遇到怨愤怒气便会破茧成蝶。

原来，自始至终，一厢情愿就只是我，他从没有爱过我。

或许，我早就该知道一开始我就是错的。我不该遇见他，不该爱上他。

很快，我就可以解脱了。几日之后，我便会魂飞魄散，到时候，所有的念想就都消失了。等待我的，只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