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相守

紧合的双目逐渐松弛，旧殇和新生杂糅在一起。黑曜正是在这种微妙的感觉中苏醒。他刚想起身，便被左后腿一股如镣铐般灼热的刺痛感牵制在地。

他本是尕玛尔草原自由如风一般的存在，有着大好的花样年华，亦有着前程似锦的未来。但这些他都不在乎。只可惜，他再与紫岚共度余生的愿景竟湮灭于母熊之手……

命运又一次戏弄了他。无论上世还是此世，命运的天秤似乎都是向他的对立面加码。所幸，他还活着，绝不会就此俯首称臣。

环顾四周，只白雪皑皑一片，杳无生息。雪地梅花型足印仍清晰可见，寒风顺道捎来尕玛尔狼群的讯息。

狼群还在附近。他庆幸自己没被狼群遗忘和抛弃。但此时的他犹如笼中困兽，纵有万般能耐，也无法施展开。

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像一片紫色的雾岚向黑曜飘飞而来，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才真正化作一片狼影。

是你吗，紫岚？这是黑曜从黑桑身上继承下来的执念。

是你吗，黑桑？这亦是紫魂从紫岚身上继承下来的贞守。

朦胧的紫影乍现实态，两年轻小狼终相会。怎叹，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两狼重逢固然欣喜，但这之间的辛酸苦辣，只有黑曜和紫魂知晓。这也成为他们坚贞感情的助推力。即使知道黑曜可能成为跛腿狼，紫魂也毫不动摇地去爱黑曜。

现在要解决的主要是黑曜的行动问题。在年轻小狼之中，跛腿狼极其少见。紫魂恨透了狼群中的流言蜚语，带着黑曜到远离狼群的地方做行动恢复训练。

从最初的稳步练习，到后面的奔走、跳跃平衡、变速调节、斜坡爬行练习以及弯道变速，紫魂无一不陪黑曜共同克服，都耗费了大量的心血。而黑曜也没有辜负紫魂对他的期望，每一项都认真操练，渐渐地也适应了不依赖左后腿活动。

该到狼群中证明自己了。当众狼得知黑曜因被母熊所伤成为跛腿狼后，他原本斗熊英雄的名号一落千丈，沦为了年轻小狼中的“底层狼”。他倒不屑于此，只是不想让一直陪伴他的紫魂成为众矢之的。他迫切需要一个机会为自己和紫魂正名。

回归狼群，除了蓝魂他们外，年轻狼们个个对黑曜冷嘲热讽，时不时还波及紫魂。黑曜当着嘲讽紫魂的狼就是一爪，让作祟的狼当众破相，年轻狼群这才安分一些。

短暂的安宁后，不远处传来了哨兵狼急促的警戒声，狼群进入戒备，黑曜则嘱咐紫魂待在狼群内部，自己却向着狼群的戒备线奔去。

入侵的是一只老豺。身体皮毛全然失色，拖着疲惫的身体缓慢地行走在尕玛尔狼群的领地范围内。

狼群不为所动。豺是出了名的狡猾，也会狼的种种战术，对付起来比较棘手，再加之洛戛面对狼群危亡举棋不定，整个狼群有心进攻，却又碍于洛戛的威胁无力实施。

约莫观察了两分钟，黑曜冲出狼群，直奔老豺。狼群还没反应过来，黑曜便与老豺针锋相对，打起了消耗战。

虽然是只老豺，但论攻击性，仍是老当益壮，黑曜不敢放松警惕。而另一边，老豺面对眼前这只年轻狼，并未感觉如临大敌，误以为这只年轻小狼是独自行动，而且跛着腿，也放下了逃跑的念头，自以为稳操胜券。

事实上，黑曜已占据心理的制高点，以年轻小狼和跛腿狼的姿态降低了老豺的戒心。

老豺不断发动猛攻，黑曜接连闪躲。实践证明与紫魂在一起的训练起了效果。即使不用左后腿也能敏捷地化解，一点一点消耗老豺的体能。老豺耗不住，见状不妙，立即调整了攻势，由主动进攻变为半攻半防，伺机绕到黑曜身后。

倏地，老豺四腿猛力一蹬，黑曜以为老豺要跳到他身后发动攻击，立即转过身回防，却不见豺影，一种防卫意识让他迅速向前跳一步，落地时却因为突然的发力控制不住落向左后腿先着地。只听“咔”一声清响，伴随着几撮乌黑的毛发落地，黑曜躲过了老豺的致命一击，不仅如此，左后腿也逐渐恢复了行动力。

他没有时间感受左后腿触地时那奇妙的触感，老豺还在，容不得他有一丝懈怠。

再观老豺，竭尽全力扑出的一击未使对手毙命自信心受挫，加之年老体力差不多消耗到了峰值，一下成为了被动者。

僵持仍在继续。老豺以狰狞的面孔怒视黑曜，而黑曜则还以颜色，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老豺纵起后背，准备做最后的反击。殊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狼群的圈套。

豺群依赖群体而生，当群体在附近时，出来诱敌的豺遇到危险会逃离，尕玛尔草原狼群很好地利用了这一点。

伴随着黑曜发出的第一声狼嚎，浩浩荡荡的狼嚎声与之附和，随后，狼群蜂拥而至，老豺倒在了众狼口之下。

许多年轻小母狼凑上来为黑曜梳理杂乱的毛发，公狼和成年狼们都对黑曜投去赞赏和敬仰的目光。纵然如此，他只在众狼之间急切地寻找紫魂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再次侧脸寻觅，只感觉脸的另一侧突然温暖。余光所至，紫魂正用她的嘴吻轻吻他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