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眼花

“老太太，您说是不是呀？”

夏夜看向牢房中的李老太太，后者抬起她的头，将凌乱而花白的头发拂到耳后。不过一日功夫，她便白了大半的头发。

“当不起大人的这声称呼！”

夏夜无所谓的耸肩：“现在你们祖孙三代团圆了，老太太总该据实以告了吧！”

李老太太看向被暗炎卫压着的儿子和长孙，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些情绪，只是眨眼间又归于平静。

“老身一个深宅妇人，大人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呀？现在还将老身的儿子孙子一起抓了过来！大人这是想要逼死老身？若是老身死了可以换的儿孙平安，老身立刻自裁了断！”

李沅听到这话，立刻目眦欲裂：“你到底要怎么样？为何要这般的为难一个老人家？”

夏夜面色平静，眼底暗流涌动。

他冷笑出声：“你们是死是活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知道你们和吴王之间是怎么传递信息的，朝中还有谁是你们的同党！你们一日不说，就一日都别想解脱。这暗炎卫中百般刑罚，你们都受上一遍，看看到底是你们的嘴硬还是你们的骨头硬。”

他说完视线从李家祖孙三代人脸上扫过，嘴角带着嗜血又残忍的笑。

“你们不说也没有关系，你们的亲朋故旧，总有人知道，总有人会说，这天下还没有暗炎卫撬不开的嘴！来人啊！”

几个暗炎卫走了进来，在夏夜的身后站定。

“招呼一下李少丞父子，让李少丞对比一下大理寺和我们暗炎卫的大狱有什么不同！”

“是！”

李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儿孙被几个如狼似虎的暗炎卫架住，然后像是待宰的牛羊一般被绑住了手脚，挂到一个大大的木架上，在他们身后的墙上挂满了刑具，在大狱幽暗的灯光下，恐怖如地狱。

“大人，大人，不要啊，不要啊，我求您了，求求您！您放过他们吧！”

李老太太隔着牢房的铁栏杆，无助对着夏夜伸手哭求，而夏夜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在离栏杆三步远的地方蹲下身来，对上李老太太的视线。

“你求我有什么用，你应该求的人是你自己，能救他们的是你啊！”

“大人，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

夏夜笑容温和，他站起来对着几个暗炎卫扬了扬手指，转身出了大狱，对身后的哭喊和痛呼惨叫充耳不闻。

“首领，纪镇府那边传来消息，李家二老爷从沣州回京了！”

“很好，那就请他们一家团圆吧！”

夏夜看那名暗炎卫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什么事？”

“纪镇府问，既然李家的男人都被抓了，那他能不能回卫所来？”

夏夜勾唇一笑，挑眉：“不能！让他给我老实的在李家待在，做他的李家老太太。这老太太可是有大用处的，若是他给我办砸了，我就让他这辈子都做老太太！”

那名暗炎卫抖了抖，一辈子做老太太什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首领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是，属下一定一字不差的转述给镇府大人！”

“很好！”

明理堂中，左相将给今年春闱上榜等待选官的进士们安排的职位写成奏折，呈到了御前。

今年的春闱倒是人才济济，评卷时几位主考官都难以取舍，总共选出三百进士，而之后的殿试肖太后钦点了一甲的前三名为状元，榜眼和探花。

这状元和榜眼一个年过三旬瘦骨嶙峋，另一个快到知天命的年纪，胡子都快花白了，唯有那探花郎张昴，倒是名副其实。

传胪游街时，这三位都簪花骑马从朱雀大街而过，探花几乎要被围观的年轻女子扔过来的鲜花给淹没。状元和榜眼只被零星的花朵砸到，就那零星的几只还是原本要扔给探花而失了准头的。

那日之后有关于探花郎貌美的流言便在京城不胫而走，探花郎张昴一跃成为京城闺秀们的春闺梦里人。

殿试那日我就对一甲的前三很是印象深刻，后来又听说了游街那日的传言，对于探花郎张昴的印象就更加的深刻了，打开左相呈上的奏折，第一眼便看到吏部对他官职的安排。

“翰林院侍讲？”

这是给天子读书的。吏部选官的时候大约也将长相考虑其中了。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子亦然，听一个俊秀的人读书总比听一个年近五旬丑陋之人读书要来的赏心悦目。

状元和榜眼给的都是些注重实干的官职，一路看下来我还看到了两个熟悉的人名，邵明义和洪笙。这两人，邵明义被选入了大理寺，洪笙被外放做了县令。

相比起邵明义洪笙的确更善于交际，这个安排显然是考察过两人的性情。

“左相为国选才着实辛苦！”

我朱批了准许，将奏折放到一边。

“谢太后娘娘夸奖，这是臣的本分！臣还有一事禀告！”

“左相请讲！”

“每年丰收节前后，各地的行商便会汇聚在京师进行交易，这是每年的惯例。往年不过是让京师衙门加紧巡防，防止有人滋事寻衅而已。只是今年的情况不同，前一段时间京城抓获了好些高绵人的细作，现在这么多的行商难保会混入一些居心叵测之人。”

我点头：“左相所言极是！不知左相可有对策？”

“臣以为可以临时组成一个专门管理的衙门，在这段时日里专门管辖这些行商，若是有什么不轨的言行立刻将其控制起来，以免滋扰京城的正常秩序！”

专事专管倒是不错的建议。

“左相既然这么说，自然也是考虑周详了，不知这临时成立的衙门人手从哪里调派？”

吏部尚书已经多次上书，说是京城各衙门都人手短缺，有些衙门官员几乎是天天歇在办差大院中，已经好几月未曾休沐了！朝中的大小机构都等着今年春闱录取的三百进士，所以今年吏部的选派才会如此的迅速。

“臣以为大理寺少丞李沅可以胜任，还有大理寺少卿宋陌，以及户部侍郎赵子丰都可以抽调出来！”

左相这是想要提携自己的学生，又顺便卖人情给另外的两位从云州回来之后便被冷落的年轻官员，还真是老狐狸。

我瞟了一眼侧面那面绘着千里江山图的屏风，夏夜不知从哪里拖了一张椅子过来，此刻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像是某种小动物。我不由的勾起了嘴角。

我和左相这般的说话他都能睡着，这是有几日没有睡了？

“本宫记得李沅是左相的高徒！”我的声音放低了一些。

左相点头称是：“李沅的确是臣的学生，臣这般的确也有些徇私在其中，只不过他也的确有才干，臣也不想埋没了人才！”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瞧这话说的多漂亮。就是徇私也是为了不埋没人才！

“只是李沅恐怕无法出任，其他的两位倒是可以，这件事交由吏部去安排吧！”

左相面色微变，斟酌开口：“不知太后娘娘能否告知原因？”

“左相日后便知了！”

左相退下之后，我也无心再批改奏折，托着腮看着屏风后的夏夜打瞌睡，睡着时候的他褪下暗炎卫首领的冷酷，倒有些孩童式的天真。

“娘娘这般看着微臣，是不是觉得微臣的颜色入了娘娘的眼！”

什么孩童式的天真，果然是我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