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李白,是谁还重要吗?”
不重要
的确不重要。
纤长的睫毛挡住苍绿色眼眸翻涌的情愫。
指尖压进掌里,在手心掐出白色。情绪在刹那间被悲痛拉到顶峰,理性遏制着开口询问的冲动。
“云边孤雁,水上浮萍。”他幽幽一叹,重复的呢喃:“云边孤雁,水上浮萍。”
很少有人知道,生活在长安的李白,出生于云中漠地的海市蜃楼之下。
他少时游历大唐,怀着剑仙荣耀归来,却发现幼年记忆里充满异域风情的繁华城池已经不复存在。
被贩为奴隶的公主,向他倾诉自己的遭遇:大唐的铁骑越过长城,踏平了整个云中漠地。因为饥饿和鞭挞,每天都有人死去。成群结队的野狗食人而健壮,凶恶的眼睛呈现红色。
荒废的城池很快被黄沙掩埋。李白想要救出她,少女却选择了从屈辱中自我了断。
鲜血激起了李白的侠义之心。他第二次单剑闯入长安,质问女帝讨要征平云中漠地的说法。一夜长安风云变色,大明宫也在剑仙之剑下黯然无光。有史以来从未曾被外力攻破的长安城,第一次因为一个普通人而动摇。
没有人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李白自长安城中全身而退。他和女帝的密谈,被视为禁忌,不见于史官的笔下。
只有李白自己清楚,他的骄傲被挫败了,在最强的巅峰。从那之后,他开始自我放逐,从寂寞的旅途中寻求新的意义,陪伴他的,除了剑,还多了酒。
“你本可以有故乡。”李闲托着腮,“你拒绝了它。甘当伯夷叔齐。你自己的选择,又何必自怨自艾?”
李白冷凝的心动了,他感受到愤怒。
李闲自说自话:“普天之下,只有杀得完的王侯将相,哪又杀得尽的普通百姓?无论承不承认,它就在那里,从不曾被毁灭。”
“够了!”李闲生硬的打断她,讥讽道:“堂堂大唐的永安公主,也会自降身份,跑到一个酒鬼面前当说客?”
李闲平静道:“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
李闲没有任何不愉快,轻松的笑了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她有感而发:“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李闲的话颠三倒四,没有任何承上启下,也没有过度,可李白心中一动。
“何不食肉糜。”对于李闲的高谈阔论,他竟从愤怒中抽身,对她生出了怜悯。
太离奇了。
李白想到一个小女孩,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
衣衫上脏污的墨迹,口中甜软的糕点,好友的斥责,浸在水银中的漆黑瞳仁……在泪光中像黑曜石一般闪烁着。
李白恍然想起那双浸在泪水中的眼。
“也许你说的对……我不是李白,”李白忽的起身,他生的委实高大,影子轻而易举的笼罩着李闲全身,平常语气的疑问都显得咄咄逼人:“你又是谁呢?”
酒气扑了满面,味道着实不太好闻。李闲眼眸几乎压成一条黑线,斥责几乎脱口而出又被硬生生压下,紧紧咬着牙床,唇线几经变化微微上翘,扯出一个勉力的笑:“我?”
李闲不着痕迹的挪挪屁股,离李白远了些才止住打喷嚏的冲动。
“我独我。”
“独一无二,举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