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本草纲目》中有言，“蜉，水虫也……朝生暮死。”

《山海经》中有言，“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神陆吾司之。其神状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时。”

深林之中，第一声鸟鸣响起，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一池湖水泛起了柔和的光，星星点点的金粒向湖心汇去，渐渐化为了一道人形。

光暗下去，方才的位置出现了一位少年。

“赞德？”声音的主人是自始至终都静候在湖边的银发少年，他试探地一喊，让湖心的妖怪注意到了他。

“嗯？”妖怪的红眸像是盛放的海棠，带着一丝妖冶。

他不记得他了，少年等了一百年的妖怪忘记了他。

“啊，我说，咱们以前见过？”妖怪笑盈盈地向少年而去，“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紫堂真沉默了一下，忘了么，也罢，“嗯，我认识你。”

赞德笑出来，哟，看来我的名气还不小嘛，你说你认识我，你讲讲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啊？”

紫堂真是一只陆吾，长生不老，人类为了得到永生，想要捉住他，最成功的一次是紫堂真受了伤，拼尽全力来到了这里。

这片湖名幽，位于林间深处，鬼怪横生。

浓重的血腥惊动了刚化形的赞德，脑海中似乎有一个影子顶着猫的耳朵，气急败坏地朝他喊叫：“你在干什么！给老夫救人！”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使神差般地去救他。

此后的几天，紫堂真为了养伤而留在幽湖，而赞德也因为有个说话的伴儿而高兴，尽管有时候紫堂真会觉得这个话唠有点吵就是了。

真巧，他们相遇的第七天是个中秋夜，月光皎洁，让夜里的林子仍旧明晰着，小鲤跃出水面，一溜烟又沉入水底，只留下一环环涟漪，向外排开，推着半黄的苇杆。

赞德出奇的安静，一连半个时辰，话也没说一句。

“什么样的人值得爱？”翠发的少年没有抬头，仅仅看着水中碎掉又正欲复原的月影。

“你觉得呢？”紫堂真偷望他一眼，那人儿微张着薄唇，黑鸦绒羽般的睫毛下沉着，差点盖住那如海棠般的眸子。

“……”赞德没有回答，他的声音很轻，“你至少不要喜欢我啊。”

少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为什么？”

“因为…我是朝生暮死的蜉蝣。”

夜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爱的人，值得我用一生去等待。”少年的指尖落下一团光粒，他没有转头去看那妖怪，而那妖怪也没有看他

“那你等啊，再等一百年。”

妖怪散成一团光，被风吹远。

等啊，那便等吧？

萤火虫的冷光反射在草尖露滴上，忽明忽暗，月光从林间的枝头小心翼翼地滑下来，在地上斑驳一片。

晚间的风轻柔而又微凉，引得林的湖止不住颤抖，微黄的芦苇杆荡啊荡，像在悄咪咪地弯腰偷偷看着岸上并排坐的两个人。

“小紫，这里好看吧？”翠发的人儿嘴角勾着一抺笑意，如同殷色海棠的眸中，映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嗯。”银发的少年应了声。

晚风卷起两人的发丝，将他们无声地纠缠在起。

“你后悔吗？”赞德抬头发着满月，湖面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紫堂真回头，对上他的眼睛，“后悔什么？”

“喜欢我啊，”翠发的人儿像是身后草尖上那萤火虫，一个不留神，就会死去，“你想永远守寡？”

银发少年没有回答，“我可以等。”

等你下一世轮回，因为我爱你，更何况，我已经等到了你第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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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落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