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上君，既坐高台上，便不要轻易相信表面。”是妩商，也是悯颜，隔着长长远远的距离和时光站在帝倾面前。

“世上最是人心难测，我向来惫懒，不愿去揣测。”

宽疾趴在妩商脚边，听清了上君的言语，眸中泛起微微红光。不揣测人心的帝王，是想置三界众生于不顾吗？

古今记忆有瞬间相似之处，令宽疾不得不提起兴趣。

妩商盯着帝倾半晌，久久不言。

听闻允道天之主，六界无处不可前往，甚至是六界以外的虚无之地。他们有通天之能，却也因此被世人忌惮，故而被囚禁于允道天宫殿的莲台之上。

通晓外界之事，便只能凭借一盏观世镜，还有一缕晓生魂。

任凭允道天之主有再大的本事，肉身也只能被囚禁在此——这就是帝倾的悲哀之处。

妩商曾问他是不下来还是下不来，因为帝倾太强，强到妩商认为一座小小金莲台，根本不足以成为他的桎梏。

“上君被困于这金莲台百千年，可也不必如此悲观。世人供奉你，世人惧怕你，上君依旧是那个上君，是足以震撼六界的存在。”

“可若是我想离开金莲台呢？”帝倾被困太久了，他想了好多办法，可都无济于事。

他已经忍受了上千年的寂寞，不想再多忍受更多，哪怕片刻。

“上君引我前来，是想让我助你离开金莲台？”虽猜测一二，可也难以确定。悯颜所见的帝倾，是淡雅温和勤勤恳恳，从来不会为一星半点的孤单打倒。

“是。”

金莲台上的允道天之主终于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意。

“那谁来做这六界主？谁来掌控天下局？”悯颜眼中只有帝倾，可她如今是妩商，是个孤身游走六界、天上人间四处逍遥的寻舍人。对了，还与地府签下了百年契约，才过了几个月，怎能就此终止？

“既为六界，那便各界各有各界主。”

好想法。但是说得容易，六界若从此划分开来，难免为利益相互侵扰。到时候又是纷争。

“上君如此轻巧开口，可是考虑过此事的后果？”

“我脱离金莲台后，会灵魂会飞往各界，会变做山花、会变做湖泊、会变做鸟兽鱼禽，剩下的一缕晓生魂，依旧会看向六界。”

“就只是为了自由吗？”妩商看向金莲台上悲悯苍生的神明，这一次，帝倾在悲悯他自己。

“不是自由。”帝倾笑容愈盛，白色的长发衬得他愈发温和。“是私心。”

私心。

妩商没有问那私心是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少年时侍奉在帝倾左右，那时她曾问过帝倾“上君若有私心，这六界治理会不会有所偏差？”

她也不懂自己在问什么，只是自然而然，仿佛被人安排好了，就是在那个时机该问下的这个问题。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帝倾回答：“不会。”

因为六界治理并不在于一个允道天，而在六界本身。

“好，我帮你逃离允道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