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散

“是这样的吗？”

萤殊的魂魄一直在妩商的银簪子里，所以黍容所言她定然能够听到。真真假假，也不是某一个人说了算的。

可萤殊此时难受得蜷缩在一起。心口的位置隐隐发痛。生前的的经历一点一点出现在脑海之中。

都不算得是值得回忆的旧事。

原来鬼魂也是知道痛的。

旧事翻开，全是遗憾和执念。

“是真的。”萤殊艰难开口，眼泪决堤，夺眶而出。

“都是真的。”

这些赵黍容是听不见的，可妩商听着声音不对。暗道不好，萤殊像是有变成恶鬼的趋势。

“宽疾！”

黍容被妩商这一喊吓了一跳。只觉得这个道人莫名其妙，之所以告诉妩商那些事不过是见识过她的厉害。她或许真的能够让自己见到萤殊。

很快，黍容就不觉得这寻舍道人莫名其妙了。因为原本澄澈的天空忽然乌云遮日，阴风阵阵。

那风吹得黍容后背发凉。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太过突然，不过一息之间。黍容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声音有些颤抖。

原本吃饱喝足，在一旁打瞌睡的宽疾嗅见恶鬼的气息，又听到妩商叫它。瞬间便知道是那只萤火群中的小鬼要变化了。

那银簪养魂，萤殊藏在其中温养。若真是让她变成恶鬼，后果不堪设想。

妩商掐诀念咒，想要镇住萤殊的魂魄，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萤殊的魂魄已从银簪之中出来了。

两目红泪，滴于水榭地板之上。

所有的委屈，凝聚落成一朵一朵鲜艳的血花。

她的面容清清楚楚地印在黍容眼中。

但他眼中此刻只剩下恐惧。

朝思暮想，朝思暮想。

等到真的见到了，那个人前来，却只是为取自己的性命。

黍容忽然看清了自己的心。他从来不爱这个女子，他爱的不过是权势地位带给自己的无数便利和尊荣。

萤殊步步逼近黍容，眸中恨意越发浓重。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好像有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黍容耳朵生疼。

妩商捂住耳朵，宽疾也捂住自己的小耳朵，在一旁看着戏。

像二皇子这种人，有真龙护体，吓一吓不会有事的。

而且被吓，也是活该。

在萤殊即将碰上黍容的时候，宽疾忽然长大数倍，将她衔于口中，放到水榭之外。这不过是为了保护萤殊不被真龙之气伤到。

萤殊并不甘心，挣脱宽疾疯狂地朝水榭之上爬去。

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对她说：就是面前这个人，害得你又入龙潭虎穴，害得你过苦日子，还害得你丢了性命。他该为这一切偿还！

刚才还在一旁看戏的妩商，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弯弓递给黍容。

可黍容被吓得似乎有些傻愣愣的，并没有及时接过。

萤殊那边，宽疾则伸出一只脚，将她死死压在脚下。

它在等，在等黍容拿过弓箭。

“你用这弓箭杀了她，不然，她就会杀了你。”

黍容听见这话，颤抖着问她：“非杀不可吗？”

妩商没有说话，只是将弓箭递得近了些。

最终，黍容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把弓，对准了萤殊。

宽疾见状，移开前脚，萤殊极快地朝黍容窜了出去。

一支尖锐的弓箭经由黍容的手，准准刺向萤殊的心口。

箭尖刚刚接触到萤殊，她便作萤火四散。

绿莹莹的光在千越山中逐渐升起。

前尘缘分，纠纠缠缠。此刻便也如这四散的萤火，各自东西，再无瓜葛。

黍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摸向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有一颗充满活力的心脏正在跳动，但是不知为何，此刻空落落的。又像是被挖去了一块，有些泛疼。

手上那把弯弓也落了地，化作尘烟消散。

“二皇子要我做的事已经完成了，现在您是否能够兑现承诺了？”妩商笑眯眯地道。

黍容呆愣地看向妩商。他眸中布满浓烈的哀伤，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办法瞧清楚面前这个高深的道人。

瞧不清来路，瞧不清身份，连面容也瞧不真切。

良久之后，他才僵硬地点头，以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