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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小说创作(二)

写文攻略

第二部分 理解·年轻·为艺术而艺术  

——may31引用昆德拉的小说中说:凭什么认为眼睛里流出的水比从膀胱里流出的更高贵?

——我回答以尤维纳利斯说过的话:眼泪是我们的感官中最美丽的部分。

[1]

将自己的思想解释给别人听,我多少已经知道这是徒劳无功的一件事。

我的朋友对我说,她很早就已不相信人和人之间还有理解这件事的存在。她将自己归纳成因此反倒多少可以获得一些理解倾听一些回声的一类人,她将我归纳成这辈子难以获得别人的理解却永远对理解这件事保有希望因而会在一条路上走得很远的一类人。她解释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属于极端自信和极端不自信的杂合体。

正如我曾将于连归纳成极端自尊和极端自卑的人一样。自信和不自信这两件事走到极端也往往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不一定我就是那最完美的体现者了,然而我是属于这类人。确乎如此。

我的朋友同我说这话的时候,她十三岁。前不久我遇见我们共同的朋友,我们谁都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了,也许是某个遥远的山村……曾了解我比我自己还多的她,今生恐怕不能再相见,想起来都是令人心寒的事情。我想过不止一次,要用我的笔写下她的故事——就我所知道的她的故事,——既然我现在唯一擅长的便是执笔,只是我相信那故事写下来感动的除了我自己之外不会有别人。或者说,为了感动别人而写的文字刚好是我所不擅长的……有的文字为艺术而写,有的文字为煽情而写。因此为了追寻艺术,必须近乎刻意地避免煽情。

[2]

我想谈论的并非仅是写作、气味、或形而上。我想谈论的是从《妄想狂手记》引发的我个人的一些对小说构成模式及其表现手法的一些思考。《妄想狂手记》这部小说是我在BBS以后读到的第一部小说,也是对文字工作感兴趣之后看见的最富争议(甚至这部小说本身就象是为了“争议”而生的:P)的小说。因此我探讨“新小说”的可能性。

然而我不再试图用完备的词句试图向别人说清楚我的思想。思想本身是跳跃的,富有其内在的联系。思想本身并不完备,所谓完备的表达只能徒劳的切断思想自身的神秘性,因而使它看上去更加不可靠。我打算用“我自己的方式”表达思想,即,让思想本身象音乐一样流动出来,落在不同的耳朵里引发不同的震颤。如果能,我可以捕捉那同我一样的耳膜构成者。

第一次看见《妄想狂手记》我便为之吸引。后来我对之感到厌倦。吸引和厌倦的原因是一样的:它太刺激视网膜了。

不。不是因为它的刺激视网膜。而是因为,它滥用了“刺激视网膜”这个手段。我可以这样设想:一开始它没有打算这样做。它有自己的考虑,为了表达特别的思想是需要特别一点的手段的。然而到后来,手段逐渐崛起,甚至代替了思想本身。这件事使我非常厌倦。

因为我可以说熟知此种手段。就好象一个情场高手,年轻时到处风流爱过无数的人,过得青春之后便会收手,因为他知道女子是那样容易得到手的一样东西,人谁会着迷于容易得到的东西呢?他会这样对年轻正风流的人儿说:不要让你的青春被易逝的、过于繁杂的红颜所耗尽,你这样做,滥用手段,消耗的不过是你自己宝贵时光,你到头来一无所获。

不管是新小说还是旧小说,一旦让手段代替思想,就绝对不是正途。所谓的正途是达到或者伟大、或者崇高、或者美妙之极、或者永恒的途径。走在半道上突然迷失方向是人之常情。这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丧失判别正途的能力,从此让自己过于旺盛的才气和精力消耗在没有意义的目的之上。

[3]

父亲很早同我说一句话:“年轻,就是容许你犯下愚蠢的错误。”谁不曾在年轻时、热力充沛脑力旺盛时犯下过错误呢?也许当时就追悔莫及了,这样是有福了!因为知错方才会改正。怕就怕执迷不悟,白白浪费了跌倒一次所付出的代价,更是白白浪费了生命。

生命是最美好的。永远那样美好,每天醒来,新的阳光在窗前等候。每一天都是那样的新鲜,那样的美好,那样的永恒,那样的不知休止的轮回……

任何新鲜的东西都是美好的。小站上的草莓,花瓣和露珠,雨后彩虹。任何新鲜的东西都意味着它会一再同你招手:“来吧,来试一试我,来看一看我将带给你的丰盛大餐。”

年轻就是新鲜。年轻,就意味着还有许多门,许多门在你面前紧闭,每一扇门背后都好象藏有宝藏,——然而我们又如何知道那门背后究竟是有着什么呢?——会是一个芳香扑鼻的花园,还是一幢古旧建筑的废墟呢?——推开这扇门之前你所期待的一切,是否正如你期待的那样恭敬伺候呢?还是会有你未曾料想的霉臭的尸体、阴云密布、鬼魅横行呢?

我说过:未知就是希望。然而希望能通向哪里呢?是通向真的故乡,还是荒芜的破败的不可忍受的腐朽?惯于希望的人一向是惯于承受打击的,然而谁又能一再的失败、失败、失败下去,到头来看见今生已然走远,来世——假如有来世的话!——近在眼前。失望,终归是所有希望的故乡。

[4]

在无可奈何里走向折衷,丢弃幻想尽情提取某种类似生命精华的物质。唯美主义“为艺术而艺术”的口号来源于什么呢?王尔德的一段话很有代表性:

“在这动荡和纷乱的时代,在这纷争和绝望的可怕时刻,只有美的无忧殿堂,可以使人忘却,使人欢乐。我们不去往美的殿堂还能去往何方呢?只能到一部古代意大利异教经典所说的Citta divina(圣城)的地方去,在那里一个人至少可以暂时摆脱尘世的纷扰与恐怖,逃避世俗的选择。”(王尔德《英国的文艺复兴》,《唯美主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追寻“尘世中片刻的欢娱”的人们啊!samsa《死之断想》中提到“向死而生”,使我联想到一句古老的警言:“以永远不死和即将赴死的方式生存。”——允许我再抄一段书。

瓦尔特·佩特在《文艺复兴·结论》中写道:“我们的生命是像火焰那样的,其组合则是时时更新的。”“既然感到了我们经验中的这种异彩及其短暂性,那么,我们要尽一切努力拼命去看见它们和接触它们……我们必须做的,是永远好奇地试验新的意见,追求新的印象。”所以,他主张使感官敏锐从而得以强有力地接受“刹那的印象”,经营个人每刹那间充实了的生活。他说:“人生的意义就在于充实刹那间的美感享受。”他尊重由感官取得经验,他说“并非经验的结果是目的,经验本身就是目的”。他主张在经验之上放置生命的焦点,“使得这种强烈的、宝石般的火焰一直燃烧着”,永远“保持这种心醉神迷的状态”。在他看来,这就是“人生的成功”。

我的艺术观和人生观远没有这些向社会发出唯美主义宣言的人们那样确切不疑,“怀疑主义”如跗骨之蛆吞噬了大脑接受任何坚定意念的可能性……也许时还不至。也许骓已将逝。失败的英雄项羽,他代表了一切从巅峰纵跃的人们,敢于用身体力行失败的精神是可贵的。

[5]

往昔徒然空消逝......扬帆远去一叶舟。人之年龄。春夏秋冬。

这是清少纳言《枕草子》里的话。我在叶渭渠翻译的川端康成的一篇文论(大概是《我在美丽的日本》)里看见的。就有网友来问我,这是谁翻译的,因为他看见的译文没有这句译得好。我觉得它好就好在“人之年龄。春夏秋冬”,这两个重叠的四字句韵味十足。

应该说多少个字,怎样的句法,并不是重要的事。俳句给我感觉追求的是精辟的字数道出深沉的思索,或是流露一点几点俏皮。我看见的句式有五字的,有七字的,只看如何翻译能尽可能译出“原汁原味”罢了。如果的硬性地凑三行字,五字句头尾,七字句中间,又或反之……觉得是无味的事。而“无味”与俳句的原意大相径庭。我是这样觉得的。

春花秋月杜鹃夏,冬雪皑皑寒意加。

这是川端康成《我在美丽的日本》的开首语。这种恬淡养生的感觉,在日本人的作品里是常见的。我很喜欢叶渭渠的翻译。唐月梅也很好。上半年间我很高兴的看到我最心爱的作家三岛由纪夫的作品被大量翻译出版了。就迫不及待地买齐了回来看。然而那些翻译着实叫人不敢恭维。看也只能看个意思而已。最初引起我对三岛由纪夫喜爱的《春雪》的翻译那样优雅精致……

就近年非常之流行的村上春树作品的中文译本的讨论,一度曾在水木清华风行,以至与现在再有人说“谁来同我讨论村上春树?”,都没有人理他了。(其实还是有人理,只是如果是看见过村上讨论最风行时候样子的人,就知道现在的讨论实在算不上什么讨论:))因为将村上春树的作品翻译成中文的人,一共只得两个,并且都是系统的一本不漏的翻译法,一个是台湾的赖明珠,一个是中国广东的林少华,——对后者性别我一直心存疑问来着,以前以为是“先生”,近来又觉得不确定了。因为这二位译者太过专业,以至与讨论村上春树总与这二人有关。变成是村上春树的作品有三个作者一样了。

一般地,都是喜欢林少华的译风,很感性,加了很多南方特色的口语。赖明珠的译本给人感觉冰冷,加上村上作品中原有的不可化解的内心深处寒冰的感觉,那读起来简直会叫人不寒而栗的。我到现在也还没看全村上的小说,这两个译者的译本也都读过,最喜欢的还是赖明珠译的《寻羊冒险记》和《世界末日与冷酷仙境》。这两个版本的林少华版我也看过。觉得不够地道。也许因为我喜欢的就是那种冰冷得没有一丝解脱可能的感觉。

[5]

关于村上春树,总是有很多谈话对象的。而讨论三岛由纪夫就很少。我一向觉得这是奇怪的事。他在预谋(之所以用这个词,是因为三岛由纪夫的自杀行为一般被称作是一次“行动”,并且是做足了准备的、有预谋的行动)赴死的生命中最后一天上午掷笔而就超长篇《丰饶之海》四部曲,《春雪》《奔马》《晓寺》《天人五衰》,规模巨大而内容精彩,是可以传世的作品。

三岛由纪夫似乎并不是讲故事的天才,也未必是擅长深邃思想的,他给人感觉最特别之处在于将他的生活、他整个人、与他的小说混为一谈的本领。他可以在思想和行为上异样执着地追寻一样早经他人屏弃的东西,带着股霸气,和令人扼腕的悲壮,有时令我想起古代那易水之滨为自己唱着丧歌泛舟而去的壮士荆柯。因为三岛由纪夫是一个“行为艺术”(假如将这理解成是将行为演示为艺术的话:))的忠实追逐者,他才能在讲故事的时候轻描淡写地说出把人激动得哭笑不得的话来:

所谓优雅就是触犯禁忌,而且是触犯至高的禁忌。

我很乐意将三岛由纪夫的《忧国》和《三岛由纪夫传记》的“誓作丑盾:生命的最后一天”二者并列来读。不难将《忧国》这篇短小却惊心动魄的文章当作三岛由纪夫其对自己的死亡方式的一种预演。读者可以清楚地看到,理想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大了。“解剖时发现,因痛苦过甚,三岛由纪夫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好就好在,即管如此的不够尽善尽美,死者已泉下无知。在死去的三岛由纪夫看来,他是已尽可能地完成了对自己生命最后一刻的预演:先是用笔——《忧国》《奔马》,然后用行动——组织“盾会”,袭击自卫队,集体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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