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话

　　破烂的木质门、加固焊死的铁窗、砸破的电视机、四处洒落的荣誉证书、奖杯、床边的铁链、墙面大片黑色的污渍，尤其刺目惊心的，是掌印、拳印……

　　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冲击着幸村的视觉。

　　灰暗逼仄、破败死寂，且绝望。

　　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幸村往前一步，撞进走在前面的宋路白的背，把脑袋紧紧埋在他背部，手却从宋路白的身后伸向前面捂住了他的眼睛。

　　“宝贝儿怎么了？”宋路白僵着身体没动。

　　“你不是怕血吗？”幸村轻声说，声线却压抑不住有些颤抖。

　　宋路白握住了他的手掌，将他拉到了身前，朝他回了一个轻松的笑，“你在这我怕什么？”

　　“真的吗？”

　　“嗯。”

　　“不难受吗？”

　　“不难受。”

　　幸村一遍遍跟他反复确认，宋路白也耐心反复回应。

　　房间里的很多痕迹已经无法清除，两人简单扫了一下灰尘，便决定保留原样。

　　幸村整理书架的时候，发现宋路白爱看的书很广，底下只有一排漫画书，但很新，像没翻开过一样。

　　还有许多世界历史书、各国文学作品、地质研学、体育运动原理、医学类、科技类……

　　他又想起宋欢伯说过的话。

　　【他很喜欢看书，总喜欢跟我辩论，姚瑶觉得他应该看小男孩喜欢看的漫画，给他买了一堆，他看了一遍就放着不动了。

　　在漫画旁边，我放着了一个盒子，我以为他会去照顾那些漫画书，他就会发现那个盒子。】

　　幸村将视线放在那盒子上，盒子不算很大，拿起来也很轻。

　　刚刚收拾完垃圾的宋路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回头看到他捧着的盒子，“这是什么？”

　　幸村打开了盒子，看到里面只有一部手机，一个充电器，一个本子。

　　手机看起来完好无损，本子是一个白皮本，上面只有两个字，《有幸》。

　　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幸村牵着宋路白的手腕，走下了楼，直直来到客厅。

　　“宝贝？这是要干嘛？”

　　宋路白不明所以地看着幸村直接到客厅的电视机旁，打开了电视机，手机也拿出来充电开机。

　　幸村似乎将手机和电视机连接，在电视机上投屏看到了手机桌面，宋路白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手机桌面上是他和姚瑶的合照。

　　所以，这是姚瑶的手机。

　　宋路白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看着幸村滑动手机桌面，然后点开了相册里的一个视频。

　　在看到视频里的姚瑶那一刻，他面前闪过明显的诧异。

　　幸村也坐在了他旁边一起看着。

　　视频里，姚瑶是他们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脑部和眼睛有些细微的变化。

　　宋路白有些懊恼的想，以前都没注意到过，这些都是脑瘤的症状。

　　姚瑶面带微笑地和举着手机录像的人说了准备好了，然后才坐下来对准镜头说话：

　　“宋小白，好小子，你肯定过了好久才来看你妈一眼。我猜得没错的话，我掐指一算，你旁边肯定还有精市君！”

　　“呵……”

　　听着姚瑶那幼稚又神气哄哄的发言，宋路白忍不住笑了出来，然而眼眶却盈满了泪水。

　　幸村侧头看着他，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又一起继续看。

　　“哎，你妈这么貌美如花，又将你也生得这么漂亮，儿子你该不会是个……小0吧？”

　　宋路白抹了把泪水，小声回应：“我才不是呢。”

　　幸村睨了他一眼，“反攻可以提上日程了。”

　　“……”

　　“不过你也要让让人家，你身强体壮的，看你爸的个子，你以后估计也不矮，可别欺负精市君。这孩子长得就像我初恋，我喜欢！”

　　宋路白也转头睨了他一眼，“哪冒出来的初恋？这分明是我初恋。”

　　幸村勾着唇笑，没搭理他。

　　“在R国18岁就能结婚了，你爸当年高中一毕业就着急娶了我，嗯……我总觉得很草率。他提前被录取本硕博连读，而我还在为考大学而烦恼，这人特地挑这个时候影响我考试，你敢信这人不是故意的？分明是怕我考得比他好。你可别学你爸啊！”

　　视频里的姚瑶的表情很丰富，像很平常的一句吐槽，让听的两人也不由相视一眼。

　　幸村好笑道：“原来高中一毕业就结婚这毛病是遗传的啊？”

　　宋路白一脸无辜，他是真不知道这个遗传的可能性。

　　“小白不要太介意妈妈的去世，人嘛，都有一死，但不能一直浑浑噩噩，看开点，包括爱情，家庭，事业，都要有一颗上进心。

　　妈妈希望你幸福，带着精市君，一起幸福一辈子，你们会结婚吧，哪天天使计划养个小孩，要带来给妈妈看啊。

　　希望有一天，让欢伯替妈妈看着你们结婚，看着你们幸福快乐，这是妈妈唯一的心愿。”

　　也许是录像的人，离手机太近，还录进去了录像人的一丝丝抽泣。

　　随着视频的进度条拉满，姚瑶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话也沉寂了下来。

　　宋路白依旧呆滞地望着电视机出神，久久缓不过来。

　　他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哽咽。

　　“精市……”

　　“嗯？”

　　幸村转头看他时心底的酸涩猛然翻涌。

　　晚霞余晖从后院门洒进屋里。

　　此时的宋路白，身上被火热的晚霞染了红，像要被燃烧殆尽，就要破碎消散一般。

　　让他心疼得喘不过气。

　　“抱抱。”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