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别墅的铁艺大门缓缓滑开,冰冷的金属在夜色中泛着幽光。车子驶入庭院,停稳。别墅内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所有声音都被无形的重压吞噬了。
池赢率先下车,动作带着一种急迫的沉重。他绕到另一边,小心地扶着萧零下车。萧零的后背依旧隐隐作痛,但她强忍着,挺直了腰背,目光沉静地看向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着风暴的雕花大门。
池赢的手心有些湿冷,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才伸手推开了门。
玄关处温暖的光线倾泻出来,却驱不散那股弥漫在空气里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佣人远远地垂手站着,大气不敢出,脸上带着明显的惶恐。
池赢没有停顿,紧紧握着萧零的手,径直走向书房的方向。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每一步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更亮的光线。
池赢抬手,正要敲门
“啪嚓!!”
一声极其刺耳的瓷器碎裂声猛地从门内炸开!像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断!
池赢和萧零的脚步同时顿住,心脏像是被那碎裂声狠狠攥了一下!
紧接着,池佩麟压抑着狂暴怒火的咆哮穿透门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池佩麟宋岚!!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说!!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得门外的两人瞬间脸色煞白!
萧零猛地抬头看向池赢,在他眼中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惊骇欲绝!那份报告…那份让宋阿姨失态、让池叔叔如此暴怒的报告…果然和“孩子”有关?!
池赢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直冲头顶,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握着萧零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他父亲口中的“我的孩子”…那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不是…?
书房内,宋岚崩溃的哭嚎声凄厉地响起,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恐惧。
宋岚(池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佩麟…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当年…当年医院…
池佩麟医院怎么了?!说!!
池佩麟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充满了被欺骗和背叛的痛楚与狂怒。
“砰!” 又一声闷响,像是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的声音。
门外的池赢再也无法忍受!那一声声质问和哭嚎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他猛地推开虚掩的房门!
池赢爸!妈!到底怎么回事?!
池赢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和恐惧,冲进了风暴的中心。
书房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宽大的红木书桌一片狼藉。一个价值不菲的骨瓷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深色的茶渍溅得到处都是,如同泼洒开的血迹。文件散落一地,其中那份刺眼的牛皮纸报告就摊开在最显眼的位置。
池佩麟站在书桌后,高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脸色铁青,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瘫坐在沙发上的宋岚。
而宋岚,已经完全崩溃。她蜷缩在沙发里,头发凌乱,脸上涕泪横流,妆容早已被泪水冲花,眼神涣散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破布娃娃。她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
池赢的闯入,像是投入滚油锅的一滴水。
池佩麟赤红的、燃烧着暴怒的目光瞬间钉在了儿子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充满了震惊、审视,还有一种池赢从未见过的、近乎陌生的痛苦和…一丝恨意?
池佩麟你来得正好!
池佩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他猛地指向地上那份摊开的报告,
池佩麟看看!你和你妈,都给我好好看看!看看这份DNA报告!
池赢的视线顺着父亲颤抖的手指,落在那份报告上。首页那几行加粗的结论性文字,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眼球,狠狠扎进他的大脑!
【样本A(池赢)与样本B(宋岚)的线粒体DNA序列比对结果显示,无直接母系遗传关系。
样本A(池赢)与样本C(池佩麟)的Y染色体STR分型比对结果显示,无直接父系遗传关系。
结论:排除池赢与池佩麟、宋岚存在生物学亲子关系。】
池赢的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几行冰冷的、残酷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黑字在眼前无限放大、旋转!
不是…亲子关系?
他…不是爸妈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将他吞没!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了随后跟进来的萧零身上,才勉强站稳。脸色惨白如金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那双总是带着桀骜和自信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茫然、破碎和一种被世界彻底抛弃的恐惧。
萧零也被那报告上的结论震得魂飞魄散!她下意识地扶住摇摇欲坠的池赢,视线死死盯着那份报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痛得无法呼吸。池赢…不是池家的孩子?那他是谁?那份报告…那份让宋阿姨失态的报告…竟然是这样的真相?!
宋岚(池母)不…不是的…阿赢…不是这样的…
沙发上的宋岚像是被“亲子关系”几个字再次刺激到,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池赢,拼命摇头,语无伦次地哭喊,
宋岚(池母)你是我的孩子…你是我养大的孩子啊…阿赢…
池佩麟猛地打断她,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刃,带着刻骨的讽刺和痛楚,他再次将矛头指向崩溃的妻子,
池佩麟宋岚!到了现在你还想骗谁?!报告白纸黑字!他不是我们的孩子!那我们的孩子呢?!当年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被抱走的孩子…现在在哪?!
他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出来,震得书房嗡嗡作响,目光如同利箭,再次狠狠射向宋岚,带着不容逃避的、索要真相的疯狂!
宋岚(池母)我…我不知道…
宋岚被丈夫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逼得蜷缩得更紧,巨大的恐惧和愧疚让她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她死死抱住头,声音破碎得像风中落叶,
宋岚(池母)是…是护士…抱错了…还是…还是…我记不清了…当时太乱…太乱了…
池佩麟记不清?!
池佩麟怒极反笑,那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充满了绝望和疯狂,
池佩麟一句记不清就想糊弄过去?!宋岚!那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他猛地绕过书桌,几步冲到宋岚面前,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那根指向她的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
池佩麟你给我说清楚!当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故意…
池赢爸!
池赢猛地嘶吼出声,声音因为巨大的痛苦而撕裂!他无法再听下去!无法再看母亲那崩溃的样子!无法承受父亲那指向母亲的、带着可怕怀疑的指控!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赤红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池赢不管报告上写的是什么!我叫了你们二十几年的爸妈!妈她养我长大!这是事实!
他猛地看向瘫软在沙发上、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的宋岚,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不解,还有一丝被抛弃的绝望,声音带着哭腔
池赢妈…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宋岚被他那绝望的眼神刺得浑身剧颤,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神慌乱地在暴怒的丈夫和痛苦绝望的“儿子”之间游移,巨大的精神压力终于冲垮了她最后的防线。
宋岚(池母)我…我…
她嘴唇哆嗦着,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涣散,像是陷入了某种可怕的回忆,声音飘忽而惊恐
宋岚(池母)医院…大火…好大的火…哭声…好多哭声…我…我抱着孩子…跑…跑不动…有人推了我…孩子…孩子掉了…然后…然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僵,眼睛惊恐地瞪大,直勾勾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准确地说是看向站在池赢身后、同样被这惊天秘闻震得魂不附体的萧零!
那一刻,宋岚涣散的目光如同回光返照般,骤然聚焦在萧零那张因为震惊和担忧而苍白的脸上!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也最让她恐惧的景象!
宋岚(池母)零…零零…
宋岚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扭曲,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骇和一种近乎见了鬼般的恐惧,她颤抖的手指猛地指向萧零,失声尖叫
宋岚(池母)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和她…和她一模一样!!
轰隆!!!
这声石破天惊的尖叫,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死寂的书房里!也劈在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池佩麟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猛地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带着审视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死死钉在了萧零的脸上!
池赢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身边被他紧紧扶着的女孩。
萧零完全懵了。
她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冲上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宋阿姨指着她…说她的眼睛…和谁一模一样?
那个在医院大火中…可能被抱错的…池家真正的孩子?
这个念头像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混乱的脑海!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父母早亡,由爷爷抚养长大…关于出生时的细节,几乎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书房里只剩下宋岚那惊骇欲绝的尖叫余音在回荡,以及所有人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风暴的中心,一个更可怕的漩涡,正以萧零为眼,疯狂地形成。那份DNA报告的冰冷结论,与此刻宋岚指向萧零那惊骇的尖叫,像两股毁灭性的力量,轰然碰撞在一起!
真相的碎片,正带着血淋淋的棱角,割裂着所有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