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朗！你来接我下班了嘛？”

自从来了美国，乔四美就没叫过她大嫂，一开始叫“叶托福”，现在直接叫小朗。

“是啊，看你快下班了，我下楼迎迎你。”

明明只是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在小姑娘那却变成了接她下班，叶小朗永远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容易被满足。

“哎呀，我不用接的，现在天气要冷了，在家等我就好了呀。”

乔四美笑的娇羞，叶小朗不知道，她容易满足的原因是因为她擅长脑补。

“我也没站一会，你冷了吧？”叶小朗抱着怀里的姑娘在她背上搓了搓。

“我冷什么呀？上课累了吧？快上楼，我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脑。那天去逛华人商店，发现了好东西，一会做给你吃好不好？”

扑在这个光是看着就觉得开心的人怀里，乔四美更高兴的不得了，恨不得挂在她脖子上。

漂亮可爱的姑娘絮絮叨叨，被她挽着胳膊的女孩侧目看着她浅笑，两人就这样上楼回到出租屋。

“乔四美！你干嘛呢？！给厕所炸了可是要赔钱的！！！”

满屋子的臭鳜鱼味道炸出了合租的华人姑娘，乔四美的小嘴天花乱坠又给人哄了回去。

这鱼在叶小朗的老家随处可见，在纽约可成了稀罕物了。

“臭鳜鱼！四美，我太爱你了！你也太可爱了吧！”没有人不思乡，即使故乡有让她那么讨厌的人，她仍然会有想回去的时候。

一向厚脸皮的姑娘红了脸，“快…快趁热吃吧。”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呀，在店里吃的披萨。”说披萨也不全对，剩的饼底烤熟了，她沾了点番茄酱把肚子填饱了。

听她说吃完了，叶小朗就着米饭，放心的吃起了这条看上去就很完美的臭鳜鱼。

出自乔四美的厨艺，今天吃的这条不知道是南京特色的烧法，还是乔四美自身的甜味。

叶小朗基本没在乔四美这留宿过，她最早的课在七点，乔四美找到工作后每天八点起床又全年无休，她怕吵了她休息。

捧着脸看她吃完臭鳜鱼，乔四美也知道她快回去了，从提包里拿出一沓捋好的零钱递过去。

“今天收的小费，给你留着在学校买好吃的。”

偷渡客都是打黑工，不够稳定所以工资日结，一般情况下服务员的小费都比洗碗工的工资高。

收了这么久乔四美的日薪，但叶小朗到现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要不是有她在，她一定不会过的这么顺利。

以后总是要报答她的，叶小朗也知道她想要什么，她想要的，也恰好是她期望给的。

说白了，两人现在之间就隔着那么一层伦理窗户纸，这层窗户纸，谁也不能捅破。

叶小朗现在还是乔四美的大嫂，乔四美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大哥。

其实从她跟着“大嫂”坐上去广州的飞机，她的心思就算不是人尽皆知也都是能猜出一二的。

这决计不是姑嫂情，是什么显而易见，此时的纽约便是彼时的西藏。

叶小朗为了自由而活，而乔四美永远为了爱情而活。

在南京都没吃上的臭鳜鱼，现在却在纽约吃上了，餍足的打了个饱嗝，叶小朗收拾好碗筷去公用厨房刷碗了。

乔四美在刚收拾好的餐桌上摊开信纸，奋笔疾书连写满几页，她从小话就多，跨国电话费太贵就改给哥哥姐姐写信了。

叶小朗刷碗回来她还没写完，见她过来乔四美欢快的招呼她一起。

“我明早去寄信了，快来呀！”

“这么快又半个月了吗？”自从乔四美过来，半个月寄回家一封信是固定的，在此之前叶小朗可没这个习惯。

等叶小朗写完信时乔四美还没写完，听见她叠信纸时抬头看了一眼。

劣质的信纸背后并没有多少墨迹透出，即使信纸已经叠好，但很容易就能看出上面仅有寥寥数语。

卷翘的睫毛不可控的微微抖动两下，迅速又明朗的笑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

“高材生写字就是快，还得麻烦叶小姐把信封写了，我写没准就被遣返了。”

“地址还写你大哥单位了？”叶小朗只是例行一问，没打算等答案电视台的地址已经写一半了。

先把自己那张单薄的信纸塞进去，再接过乔四美递过来的厚厚一叠，刚贴好邮票的信封瞬间就鼓了起来。

乔四美拿着封好的信在掌心拍了拍道：“好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上课呢。”

不足五十米的路实在是没有送的必要，但乔四美一直很坚持，现在也养成了这个习惯。

她一直认为，习惯是个很重要的东西，一旦谁与谁的相处模式形成了习惯就很难改变了。

就像戚成刚，开始时被她催着每月回到老屋一封信，她现在来纽约已有大半年，二哥说每月还能收到西藏来的信。

现在她跟叶小朗也有了各种各样的小习惯，叶小朗会在楼下等她下班，她会送叶小朗回寝室，日复一日。

纽约大学的研究生没有强制住寝的规矩，只是现在叶小朗要是还跟乔四美同寝总是有些别扭。

在南京两人同榻而眠是合脾气的姑嫂，现在若还是跟那时一样怕是两人都会睡不安稳，虽然当时也没有很安稳。

她们情感的质变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真正放在明面上还是因为乔四美登上了去广州的飞机。

在飞机上见着故作玩笑说要替大哥照顾她的乔四美，叶小朗的心里居然是欣喜占的多了些。

她叶小朗从来都不是反应迟钝的人，她的欣喜当然也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摊上了个好小姑子。

躺在寝室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她到现在也想不清楚当时的她是怎样的心情，或许唯一一次同寝装作不经意搭在乔四美身上的胳膊可以说明些什么。

目标明确的人从来不回望自己走过的路，面向自由，叶小朗总是步伐坚定，可这份永远还不起的人情，就算是她也不能熟视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