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妖殊途，势不两立

何霖……

“何霖…”梦呓出声。

我蓦地睁开眼，坐了起来，扭头却又对上了一双黑瞳，那幽邃的眼底似有暗光涌动。

我的视线扫过他的脸，最终没有离开。那在岁月中熟悉的少年的脸，渐渐与他的重合。

我情不自禁的抬起了手，忽然，小霖侧过身子，距烈的咳嗽起来，透过他指尖的缝隙，我瞥见了一抹黑红，目光微闪，我快速扯过他的手，低头一看，果然！

“他竟敢对你下毒？”我愤然开口。

他错愕了一下，似乎惊讶于我直呼父王为“他”。他低下头，低语出声，“帝姬…”话到口边，却不知说什么好。

我看看他这般模样，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头浅笑了一下，起身下床，走出室内。

我并没有去找父王，也没有大动干戈，只是命厨房熬了一碗祛除病害的药送至我的屋内。

望着那碗褐色的汤药，我在左手心划出一道血痕，将手伸向碗上空，握紧拳头，殷红的血滴落在汤药中，很快与汤药融为一体。

以魔血克制毒血，这是最简单易成的事。

我不动声色地施法将手掌愈合，并命人将汤药端给了小霖。

“为什么不喝？”在听说他摔了汤药后，我亲自又端了一碗进入他的房间，并开口询问。

他没有言语，只是眼神锋利的盯着我手中的药碗，我浅笑了一下，将碗放置桌上，开口道：“怕我也下毒？”

他顿了顿，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随后低声道：“不敢。”

“喝了。”我收起笑容，厉声道。

他的目光又移到药碗上，那双漂亮的眼睛微动，似乎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不过是掺杂了魔血而已，就如此厌恶吗？

我上前将药碗端至他的面前，想要往他口中送，他向后闪躲，被我一把拉住衣领拽至跟前，我左手端着药强行喂进他的嘴里，他抗拒般的摇头，却被我紧按着，动弹不得。

“啪”的一声，药碗被他强行推开，破碎在地上，未喝完的液体浸洒在地上，我愣了愣，低头盯着地上的污渍，

莫非？我太凶了？罢了，反正他已经喝进了一点，毒血也没有用了。

但我假装失落的开口道，“你宁愿他对你下毒，也不愿喝下我为你制的药吗？”说罢，我再未回头，转身离去。

何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又将目光移至地上，紧攥的拳头渐渐松开。

距离我16岁封王还有两个月时间，而姐姐也历练回来了。

与她一同回来的，还有一个男人。

姐姐与那人十指相扣，并排走向殿内，向父王问贺，父王扫过他们相扣的时候，皱了皱眉。

将来要当魔王的人，怎能沉浸于儿女情长？

我看着这一幕，讥讽地勾起了唇角。

我没有再呆下去，而是离开了大殿，出门之际，我听见了父王的喝斥与姐姐的低泣声。

抬头望向空中，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只有荧绿色的极光在发亮。

傍晚的魔界也是看不到月亮的。

我带着小霖四处闲逛，一路无言。自从那件事之后，除了偶尔喊他传话之外，便再未交谈过其他了。

也是，仙妖殊途，本该就势不两立，况且他来这里是有目的的，只不过，我难过的是，他恢复记忆后真的就会变得冷血无情吗？他当真就忘了年少时的事吗？可惜我没有答案。

路过姐姐的殿房，里面隐约传来忧伤悲凉的曲声，正好无聊，我便想听一听曲子，于是我让小霖停下，然后我移至墙瓦上，沿着墙瓦悄无声息的走着，很快，那曲生愈来愈近，我走至后园中，将自己隐在高大繁密的树叶后，坐在墙瓦上，听着曲子。

很快，曲声戛然而止，我暗自挑一下眉。

不是吧？刚进气氛，没了？

我自知无趣，正准备离开，却听见下方传来姐姐的哭泣声，抬起的脚又缓缓放下，我躲在树叶之间，用法力隐住气息，观察着底下的一切。

姐姐的哭声欲发的悲切，泪水顺着眼角划过脸颊，那样的凄凉。一双手轻轻为她抚去那些眼泪，男子略带心疼的声音响起，“浅浅…”

“阿冥，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想未来能接管什么大事，也根本不想当什么妖族的公主……”姐姐哽咽着，泪水流得更加汹涌了，她伸手握住旁边男人的手，低声道，“如果可以，我多么希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妖，无忧无虑的活着…和自己喜欢的人……”

男人忽然将她搂在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出声道：“我带你走…浅浅，无论多难，我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束缚你的地方。”

姐姐在她怀中摇了摇头，开口：“我不能走，我走了，那小羽怎么办？她还那么小，况且她身为帝姬，父王一定会重责她的…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

扶在墙瓦上的手指颤了颤，我低下头去，有水珠滴落而出，我抬手抚在脸上，

我为什么要哭？

我将眼泪擦净，抬腿准备离开，却见旁边立着小霖，我愣了愣，他浮在墙瓦旁，一动不动的看着我，黑暗隐没了他的神色，看不太清。我侧身从他身边掠过，离开了姐姐的殿房，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我躺在床上睁眼，数着床缦上的珠粒，脑海中却总浮现出姐姐哭诉的话语，那些话语似乎越来越清晰，睫毛轻颤，我闭上了眼，在内心做了一个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