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

当天晚上，凌余行躺在床上，衣角被睡梦中的小孩紧紧握着，趁着月光，她瞧着面前的沈竹归。

她连睡着了都皱着眉头。

凌余行不懂，母亲今天说这个小孩和她有点像，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她问母亲，母亲又不肯再说。

不过，这个小孩是她保护的人呢，她已经决定交她这个朋友了，她看起来好可爱。

就是总不笑，一点也不像她见过的其它小孩，他们总是很开心。

凌余行将一只手臂轻轻地搭在她身上，刚好环住她的身体，凌余行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门外守夜的丫鬟揉了揉眼睛，手上的灯笼微微地晃了晃，影子也是。

又是一夜，盼玫守在房门口，不住地打盹，那个小孩还没有回来，她带过来的猫儿也和她一起走了。

也许她找到自己的家人了，昨日的遭遇就被当成了一次有惊无险的走失。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也许就真的看她想起了妹妹，她走的时候永远也忘不了妹妹的眼神，所以才会存有私心。

她倚靠着门框，双目无神地望着地面，那一日是怎样的经过?她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粗糙的地面逐渐幻为棕黄色的木块，小孩在身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而她手握着斧子，正向立好的木块劈去。

她满不在意地抬起手擦脸上的汗，正值太阳当头，即使她们躲在树荫底下，可她还是有些担心孩童的皮肤娇嫩，唯恐会被烈日烧着。

本来就不同意年仅四岁的妹妹与她一起出来，奈何妹妹紧拉着她，爹娘也不曾说些什么，盼玫也便随她了。

于是村人路过时总能看到，她勤勤恳恳地砍着柴火，妹妹就抱着一块小木头坐在一边看着她。

有时看她顾不得擦汗，妹妹还会拿出那块旧衣裳裁剪出的手帕，给她擦擦汗。

多乖巧的妹妹呀，她想拿一点自己存的零钱去给妹妹买糖果。

盼玫打定主意，明早就去赶集市，今晚就和爹爹说，她要去卖自己做的针线活。

太阳落下 她们姐妹俩拉起手回家。

可当她们回到那个熟悉的屋子，爹就在门口等着她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把妹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

那一日，是盼玫这辈子再也不想回忆的日子。

最亲密的血亲之人就站在面前 他说：“两个女娃养不起，要么你走，要么是你妹妹。”

人牙子站在他旁边，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在她和妹妹身上打转：“要我说嘛，两个丫头片子看着都不错……”

“我去就够了。”她听见话语从自己的嘴巴里吐露出来，颤抖着身子，低着头。

她知道娘就在门背后偷偷听着，身怀六甲。

“爹，娘以后可不可以，对妹妹好一点。”她又抬起头，祈求地看着他们，“我会乖乖地听主子那边的话。”

她看见爹锁着的眉头终于松了一点，她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妹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的手被姐姐握的愈发紧，疼地她泪水打转 可是爹爹在，她看到了，她哭了他会不高兴的。

“你好好收拾一下，等会就可以走了。”他说。

她说了声，是。就拉着妹妹往屋内走去，关上门的那一瞬，她瞧见妹妹的眼眶泛红，小孩委屈地将手伸给她看。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愧疚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她仰起头，鼻尖有些酸，她说：“怜怜以后要乖，姐姐要去游玩啦，不能在你身边陪着你啦，到时候回来给你带好多肉，你要乖乖听爹娘的话，不要乱跑，不然没有人会去带你回家啦。”

“怜怜要好好等姐姐回来，知道吗？”她粗糙的手拢住妹妹的双手，轻轻地摸摸她的头发。

怜怜很乖，她说：“姐姐要早点回来，我会好想你的。”

她后悔了，小孩一直没有名字，她当初随意地叫她怜怜，可怜的怜。

她应该叫乐乐的。一生快乐。

她最后用力地抱住她，又说了好多对不起，便就带着仅剩不多的衣物，走出了这个饲养她七年的家。

盼玫在屋檐下睡着了，眼角还留着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