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2024

　　离开川周，唐舞麟带着霍雨浩去看过平梁的大漠，他们走过梁园的山脉，也曾前往苏京密林的深处，霍雨浩甚至爬过雪山山顶，站在罗亚马山峰的最高处，那是世界里星星最近的地方，隔着氧气面罩，霍雨浩伸出手，触手可望漫天星辰。

　　一年的时间走走停停，他去过了他几乎能去的所有地方，2024年的年初，旧历的除夕夜。

　　邺京又落下小雪，唐舞麟趴在窗外，满地白雪，家家户户贴着窗花，在窗帘上悬挂着彩灯，堆在一起五光十色的。

　　街上一片冷清，偶尔看见一两辆车驶过。他揣着手，口袋里面手机震动。

　　唐舞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犹豫了几秒钟，还是点击了接通。

　　“喂，姐。”声音故作轻松，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唐舞麟整个人摊在栏杆上，手却下意识的握紧。

　　对面沉默了一会：“最近还好吗？”

　　“好得很。”唐舞麟回答道：“和师兄到处玩，世界差不多都逛遍了。”

　　“快乐的很，所以今年你也不回家了吗？”唐舞桐质问道。

　　唐舞麟脸上的笑意散去，他嗯了一声，一时间内心有些复杂。算算时间他和师兄已经出来两年了，这次他们在外地过得第二次年：“你最近还好吗？”

　　“我不好。”唐舞桐答到。

　　唐舞麟嘴角勾出些无奈：“你哪——”

　　“你不回来，我哪都不好！”电话那头唐舞桐固执道，高跟鞋踩着地板，她刚才还高昂的声音忽然一下子默了下去，生怕被人听见：“过年了，你别和爸爸置气了，回来吧。”

　　黑夜中夹杂着楼下热闹的敬酒声，唐舞麟没说话，他将手机放下：“他不会想我回去的，有我们师兄这档子事情摆在这里，他不会接受我的。”

　　唐舞桐拿着手机，唐三吃过年夜饭之后就将自己关在画室里面，几乎每年都是这个样子。唐舞桐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她知道父子两关系不好，这两年的时间唐舞麟几乎也没打过电话回来，可此时听到唐舞麟这么说，唐舞桐手指青筋暴起。

　　“别拿这件事情当幌子！唐舞麟你扪心自问，你不回来真是只因为爸爸不接受你们之间的感情吗？是你自己不想回来！”

　　“你就准备一辈子躲着他吗？”

　　唐舞麟沉默着，风雪落在指尖化为雪水，凉飕飕的，他抬起头，了望天际的明月。月是故乡情，那个曾经眷恋的家，或许从来都不似他想象中的美好。

　　“能躲一辈子，就躲一辈子吧。”唐舞麟沙哑道。

　　“你——”唐舞桐还想骂过去，电话那边愕然挂了。她撒气般的猛掀房门，只听咚的一声，整座房子在雪中颤抖，唐三听见声音和从画室里面出来。

　　“你在跟谁说话？”黑暗中，当年英气风发的学者在两年间苍老了十岁，两鬓已经花白。

　　唐舞桐冰冷的瞥了他一眼，她环顾着这个空落落的家，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恨那个冥顽不灵的弟弟，还是这个冷血淡漠的父亲。咬住嘴唇，也懒得和唐三在说什么，转身离开。

　　唐三站在门口，空荡荡的小屋冰冷，明明是过年，却一点生气都没有。他低声笑了两声，也不觉得孤独。关掉房门，又回到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画室中，贴着油画，抚摸着画中女子的脸庞。

　　窗外的世界烟火闪烁着，唐三依恋的靠着墙壁，缓缓坐下。

　　“小舞，又是一年了。”

　　沉默片刻，他摇头嗤笑，也不知道是对着画中人还是对着自己说的：“新年快乐。”

　　唐舞麟挂断电话，将手机调成静音。

　　“舞麟。”霍雨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带着那条唐舞麟送的红围巾，这么多年过去了，围巾还在，只是旧了些。他将围巾拉拢上来遮住半张脸，一双眼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刚才是舞桐？”

　　唐舞麟点头。

　　霍雨浩也不再多问，多年的相处早已让两人之间形成密不可分的默契，只是凭着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所想所念。他趴在栏杆上，慵懒的看着窗外的景色，笑眯眯的：“又是一年了。”

　　“有想过回去吗？”

　　唐舞麟眼中闪过一次错愕，似乎是没想到师兄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情，他咽了咽唾沫，声音不自觉的变得沙哑起来：“没想过。”

　　“哦，我还你以为你想呢。”

　　“有什么好稀罕的。”唐舞麟唾弃道。

　　“可是家就是家，就算厌恶，却无法将他抹去这个事实，那毕竟是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到你老的时候回想去过去，你就发现你回忆最多地方就是重洲。”

　　唐舞麟瞬间被这个回答捏住了，让他无法反驳。他哼了一声，有些不高兴的反问道：“那师兄你呢，你会不会想起长阳的事情。”

　　霍雨浩眨了眨眼睛，理所当然的想要回答“当然”二字。还未说出口，唐舞麟的身体已经猛地倾斜下，满是占有欲的手指穿过衣襟，他一只手捏着霍雨浩下颚，将那挂在嘴边的话按回去。

　　“我不想听。”唐舞麟固执到，漆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中深邃无比，带着他独有的那份高傲，他不想听，也不愿意让霍雨浩去回忆曾经的家，不管是长阳还是重洲，对于彼此来说，都算不上快乐的地方。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两个地方连家都算不上。

　　“那我就不说了。”霍雨浩倾头，贴着他满是茧子的掌心道。他踮起脚尖，双臂缠绕唐舞麟脖颈，没骨头一样的整个人将自己吊起来，紧贴着唐舞麟眉心，白色的霜雾漂浮而上，带着酥酥麻麻的痒意。唐舞麟伸手摸着自己泛红的耳垂，使劲的捏了捏，还有些发烫。

　　他咽了咽喉咙，难以抑制的情绪蔓延，额头相抵，他伸手去抚摸霍雨浩的脸颊，肌肤之下的每一寸血脉涌动。赫然间，天地喧嚣，刚才还寂静的夜一下子沸腾起来。霍雨浩好奇的松开手，他趴着阳台上往外看，天空中绽放绚烂的烟火。

　　唐舞麟恍然觉得自己怀中一空，霍雨浩已经溜走了，他慢慢的收回手，站在霍雨浩身旁。

　　“准备倒计时了呀，我看看时间，果然，11:59！”

　　烟火的余光反射在霍雨浩脸上，将一切繁华尽收眼底。霍雨浩嘻嘻笑着，抬起头，露出好看的虎牙。

　　“师弟。”

　　“嗯？”唐舞麟低头看他。

　　“新年快乐。”笑容温润融化风雪中，恰是最柔情的湖光。

　　唐舞麟笑了，伸手去摸他的头：“新年快乐。”

　　同一时间，长阳省 第一监狱

　　电视里面传来除夕倒计时的声音，王二憋着一泡尿数着时间，终于憋不住了，向狱警打了报告跑到厕所。

　　监狱过年冷清，方圆百米见不到烟花，他走过走廊，临着走廊的尽头，几个狱警带着人向他走来。王二目光心虚往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匆匆走过那群人身边，一阵清脆的手铐晃动的声响。

　　他下意识的抬头，目光与身边的人相对。那人居高临下，异色双眸在黑夜中宛若恶狼。王二下意识的缩头，在监狱里面待了这么久，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他在熟悉不过，那是杀过人的眼神，监狱里多的是这样的亡命之徒，对于他们来说生命不过只是可以操控的物件。

　　王二全身拉拢着，头顶上传来一声轻蔑的冷笑声，顿时毛骨茸然，可他不敢再抬头。等到那群人走过，这才如释重负叹气。

　　“妈的，居然遇到这种人，晦气。”王二小声骂道，他回过头，眼神忽然瞪住。隔着人群，那金发双眸的人同样在看他，竖起的瞳孔带着诸多的挑衅和疯狂，像是看着待宰的猎物一般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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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线一下子跳到2024年啦，距离死亡线也就只剩下半年的时间，算一算估计也就没几章了。最近这几章算是过渡章节。最近真的好忙连码字的时间都没了QWQ，也没啥灵感老师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