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醉意

　　夜初，星河灿烂。

　　篝火燃起，舞乐声动，马头琴弦在手指尖翩然跃动，美艳的女人手握着皮鼓随着音乐敲打，长裙飞舞，流苏摇曳，曼妙舞姿在月光下像是舞动的蝴蝶，美丽又大方。

　　男人们牵上来一只牦牛，将头砍下来。炽热的牛血流淌，男人将血盛满放在祭台上，保佑来年风调雨水。而剩下的牛肉架在架子上，生起一把火，过上一个小时，烤肉滋滋作响，油水顺着牛肉滴落在炭火里面，溅起细小的火光。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端着酒杯大口喝酒，围着篝火放声歌唱，好一副载歌载舞的盛景，这便是白云族的归牧日，以歌声敬仰神明赐予他们肥沃的草场放牧，世世代代，繁衍生机。

　　宴会持续到深夜才散，胡卡端着碗正收拾餐桌，归牧日这几天宴会盛大，正巧旅馆没什么事情干，老板就打发了他来帮忙，还能小赚一笔。

　　夜晚露重，夏夜的草原满是虫鸣。

　　将最后一袋垃圾打包好，微凉的风拂过耳垂，带着细小的哽咽声，胡卡一时疑惑，随着声音的来源找去。

　　月光下，有人撑着墙壁痛苦的弯腰，在风中颤抖，浓郁酒香随着他身上飘荡过来，像是青稞，甘甜又炽烈。

　　“这位先生，你怎么了？”胡卡站在黑暗中问道。

　　那人难受的咳嗽一声，过了许久，从黑暗中传来嘶哑的声音：“胡卡......你怎么在这？”

　　“霍先生？”胡卡听出了对方的声音，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霍雨浩。“我......你，你。”胡卡哽着脖子，说话不清：“你不舒服？”

　　那人的身形微微愣了一下，过了许久，他慢慢的挺直身躯。

　　月光笼罩在他身上像是盖上一层白纱，霍雨浩缓缓的抬起头，那一层白纱也随之而舞动，眼角下闪烁着银色的流光，游离的宛若超凡脱俗的仙人。

　　胡卡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眸在酒气中染上氤氲，越发的灿烂动人。一瞬间胡卡感受到心脏异样跳动，他难受的咽了咽喉咙，一股热意埋上脸颊，时而让他忍不住的后退一步。

　　在他的记忆里这世间最美的不过草原与羊群，是黄昏的山脉，还有......这人眼中的星辰与明月，交相辉映，不染俗尘，甚至还有阴影哀伤。

　　“抱歉，我好像喝了太多酒了......”霍雨浩倚靠着墙壁道。

　　“是因为有心事吗？”胡卡又问道。

　　霍雨浩轻轻道：“怎么会这么问。”

　　胡卡沉默了一会：“因为霍先生你的眼神，明明就很难受，比平常的眼神更忧伤。”

　　听到这霍雨浩垂下眼眸，凉风阵阵，他刚才的笑忽然凝固，化为了说不尽的苦楚：“我平常的眼神，也很忧伤吗？”

　　胡卡站在他面前，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连你都看出来了。”霍雨浩苦笑了一下：“那舞麟也早就看出来了。”

　　他凄凄笑着，身体却如同芦苇一般摇曳往前倾倒，胡卡猛地上前一步想将他扶住，然而有人却比他更快，胡卡只摸到了他带着酒香的衣袖。

　　唐舞麟一把将霍雨浩捞起来，灼热的肌肤紧贴，霍雨浩重重的靠在他怀中，不安分的蹭着他的胸口。酒香浓烈，熏的唐舞麟自己都快要甚至不清了，他微微的皱起眉头，看着霍雨浩神志不清的对着自己上下其手。

　　“唐先生，霍先生他好像醉了。”胡卡说道，他收回手藏在身后，还残留着一点余温。

　　唐舞麟复杂的看了一眼他这不省人事的师兄，他不过几秒钟没盯着，人就不知道跑哪里了，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醉了也好，免得他一天就喜欢乱想。”说实话，唐舞麟也是第一次看见霍雨浩喝醉，他这肩不能扛背不能抬的师兄其实是酒桌上的常胜将军，一个人能喝趴下一桌子的人，从没有人能让霍雨浩醉过。

　　然而酒场上的常胜将军也马有失蹄的时候，对上了白云族以烈酒为水的豪气男儿，霍雨浩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被喝趴下的那一个。那种被酒水冲破了大脑之后畅快感席卷神经，霍雨浩又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岩浆里，烈火侵蚀，他额头上布满汗珠，霍雨浩勾着唐舞麟脖颈。

　　唐舞麟宴会没怎么喝酒，夜晚露重，霍雨浩紧贴着唐舞麟个肌肤，从对方身上寻求一丝凉意。这个动作暧昧又肆意，目睹全程的胡卡呆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到他回神时，心里面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唐先生和霍先生，关系真好。”他点破不说破，或许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唐舞麟无奈的摸着霍雨浩额头，尴尬的对着胡卡笑了笑：“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倒垃圾呢，马上就回去了。”

　　“早点回去吧，阿雅还在家里面等着你的。”

　　胡卡点了点头，不在说什么，远处有人在叫他，他微微朝着唐舞麟行礼，转身离开，烈风阵阵，吹灭了少年才懵懂的心，

　　夜晚星空璀璨。

　　唐舞麟抱着霍雨浩，霍雨浩体重不比他轻多少，两只抱一会就开始酸。他将人靠在墙上个，双臂箍住霍雨浩修长的双腿，直接将人抗在肩上，霍雨浩瞬间感觉脑子天旋地转，又被人麻利的一颠，脑子更晕了。

　　“放我下来......我能走。”他醉醺醺拍着唐舞麟后背。

　　“路看不清了，还能走什么。”唐舞麟没好气道。

　　“我头好痛，要吐了......”霍雨浩其实刚才在角落已经吐完了，可胃里面还是一阵阵翻江倒海，他从来没喝醉过，不知道喝醉之后会这么难受。他扯着唐舞麟衣角，手指发白，委屈的呜咽了一声。

　　“还委屈上了？”唐舞麟笑道，扛着霍雨浩回到旅馆，已经是深夜，旅馆外面越发的冷静，他将人放在床上，身上沾满了酒味，唐舞麟闻了闻，想着洗澡换一身衣服。

　　一瞬间，倒在床上的霍雨浩身体绷直坐起来，将唐舞麟手腕拽住，湛蓝色的眼眸染上一层醉意，眼眸流转似月。他抿着薄唇，抓着唐舞麟生怕他离开，可转念一想自己的举动太过于强硬，又松开了手。

　　“别走。”

　　唐舞麟坐回床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捏了捏霍雨浩脸颊。

　　“师兄，你是真醉了还是还是假醉了。”

　　霍雨浩脸颊绯红，看着面前的唐舞麟有些模糊，他伸手握住那只捏自己脸的手，微冷如玉：“我是真醉了。”

　　嗯......一般真的醉了的人从不说自己醉了，唐舞麟琢磨自家师兄的神色，恍恍惚惚的，应该是醉了，但是没完全醉，至少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问他什么他也能答。

　　指尖拂过对方眼角，那双眼睛满是醉意，霍雨浩微微眯起，流光荡漾如湖水。他清冷的面容因为醉意添上了几丝妩媚，笑起来越发美好的不真实。

　　“我爱你。”

　　“嗯。”唐舞麟点头，反手将他手掌扣住。

　　可霍雨浩似乎不满足，他皱起眉头，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唐舞麟知道，只是霍雨浩对于感情从来都是内敛的，除了七年前的那一场雪夜，霍雨浩站在天台上告白之外，他从未这样赤诚的展现过自己的爱意，他的感情像是枫叶，温润的晕染整个秋季，而如今似乎一把火将一切点燃，燃烧了平静的山林，烈火而生。

　　这样的师兄，让唐舞麟有些欣喜。

　　见他还没有什么反应，霍雨浩有些不悦的皱起眉头，他眼眸眨了眨，握住唐舞麟忽而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按住对方下巴吻过唐舞麟嘴唇，彼此间呼吸可闻，鼻息喷涌到对方脸上，霍雨浩眼眸狡黠轻笑：“我好爱好爱你。”

　　清风明月，树影婆娑。

　　那一声告白绷断了唐舞麟最后的理智，他粗重喘气一声，只听咚的闷响，将霍雨浩整个人又按回了床上，落下一个更为热烈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