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师

　　到了黄昏，天色逐暗，一行人这才从滑雪场返回酒店。霍雨浩瘫在酒店大厅沙发上，唐舞麟帮他按摩。

　　“疼疼疼......”霍雨浩呲牙，脸顿时拧成一团，他颤抖的握住唐舞麟手腕：“轻点，轻点。”

　　唐舞麟推拿着膝盖旁边的细肉，一边笑道:“你也是厉害，别人都是三步一滑，你三步一跪，护膝都被你跪穿，师兄，五岁的小孩都比你滑的溜。”

　　霍雨浩皱起脸，顿时有苦难言，用唐舞麟的话说，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被人扶着都能跪一路。

　　“你滑雪挺好的，是老师教你的？”

　　“他哪有时间教我。”唐舞麟无所谓的笑了一下：“是我姐姐教我的，她大学时候是滑雪社的一把手，每次社团活动的时候都会带我，我也是那时候学会的滑雪。”

　　说到这唐舞麟站起来：“还能站起来不，等会还要去泡温泉。”

　　霍雨浩摇头 。他们居住的酒店包含温泉服务，后面的温泉区域拥有25个温泉池，谢邂他们早就去了，也就霍雨浩因为膝盖的问题走不动：“去不了了，你去吧。”

　　“真不去了？”唐舞麟有些遗憾，这家酒店他挑了好久，为的就是温泉和滑雪，没想到师兄对滑雪提不去兴趣，现在连温泉都去不了。“那我也不去了。”

　　“我多大的人了还需要你陪。”霍雨浩笑道：“老师他们都在等你。”

　　唐舞麟抿着嘴唇，似乎有些不情愿，可他知道他师兄的性格，要是因为自己牵扯到其他人，他会过意不去：“那行吧，我先送你回房间。”

　　房间里面，唐舞麟走后一切都静悄悄的。霍雨浩坐在窗边，暮色降临，索道引路的灯光照亮着山林，白雪掩盖，万物无声。

　　他伸手一只手，一片雪花落在指尖，霍雨浩抬头：“下雪了？”他从窗口探出头来，外面果然是漫天白雪。

　　白雪翩飞，洋洋洒洒落下，氤氲水汽拂过水面，唐舞麟来温泉的时候唐三已经等候多时了。

　　“怎么就你来了，雨浩呢？”唐三趴在水池边问道。

　　“膝盖还没好，说想在房间里面多呆一会。”

　　“那谢邂他们呢？不是说好了他们先来的吗？”

　　“他们三个呀，刚才在旁边看到几个小姑娘，那三个去搭讪去了。”

　　唐舞麟点头，也没在说什么。父子两人挤在一个泉里面，水雾弥漫而上。

　　“你不去？”

　　“去什么。”

　　“搭讪呀。”唐三和唐舞麟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着。

　　“我又不感兴趣。”唐舞麟不屑道，他仰躺在水面，一片雪花落在额头，又消融为雪水。

　　“话说，我们父子两好像从来没有一起泡过温泉。”唐三忽然提起。

　　唐舞麟微微愣住，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眉眼眯起，心不在焉道：“好像是，小的时候你每天都好忙，不是去今天参加哪个会展，就是明天又去哪里采风，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把自己关在画室里面画画，我见你一面多不容易呀。”

　　唐三笑了两声，父子两难得谈心：“是呀，那时候我的忙于事业，却忽略了家庭。”

　　唐舞麟摆手，显然是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算了别说我了，谈谈我师兄。”

　　“雨浩？”

　　“嗯。”唐舞麟点头，谈起师兄的时候他就格外的有精神：“当初你怎么就在新生会上选我师兄当你学生的，要知道你以前可从没收过学生呀，头一例，可稀罕了。”

　　“也不是一眼相中，其实在很久以前我就认识那孩子了。”唐三伸了个懒腰道。

　　这么一说，唐舞麟顿时来了兴趣：“那是多久？”

　　“九年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第一次看见他，那时候他十岁。”

　　唐舞麟没想到尽然会这么早，可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等等，孤儿院，你在孤儿院遇到的师兄，你不是说师兄是什么名门望族的私——”说到这唐舞麟注意到周围有人，他压低了声量，尽量不去提及那个称呼。

　　“他会什么会在孤儿院？”唐舞麟问道，说话的瞬间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怒气。

　　“你也知道他的身份，他又从小了没了母亲，在那个家里面处处不受待见，一个常年出差不在家的生父，和一个处处对自己苛责的继母，他的生活并不好过。八岁那年，也似乎是继母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身份，把他丢在了一座孤儿院里面，这些我都是后来听雨浩说起的。”说到这唐三无奈的抬头，眼眸中露出怜悯的神情。

　　九年前，唐三受邀参见暖心画展活动，将自己义卖作品的钱捐献于长阳暖春孤儿院，孤儿院院长为表感谢，邀请他来孤儿院参观。

　　院长很热情，孩子们也很听话，将他团团围住。唐三好不容易找了个接电话的理由抽身，在孤儿院的后院独自坐一会。

　　他回头，看见走廊旁白躲着个孩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霍雨浩，那个孩子没有在前厅迎接自己，相反他躲在后院，用着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不是坏人。”唐三解释道，他蹲下身子，露出笑容。

　　“我知道。”男孩支吾道：“我刚刚在前厅偷偷的看了你一眼。”他躲在门板后面，露出半张脸，像是猫儿一般小心翼翼：“周姐姐说你是个有钱的画家。”

　　哟嚯，唐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耿直的称呼，他尴尬的笑了两声。

　　“小朋友，那你知道画家是做什么的吗？”他耐着性子问道。

　　男孩眼中露出少许的疑惑，犹豫了一会道：“画画，然后把自己画的画，拿出去卖钱的人。”

　　“嗯，说得对，但是远不如此。”唐三温柔说道：“我是个画家，艺术家，也是个事物定格者，拥有魔法，不管什么东西我都可以画出来。”

　　明明只是随口一说的玩笑，可男孩去明显信了，湛蓝色的眼眸中露出惊愕，他从慢板后面慢慢的走出来：“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唐三点头道。

　　“那你能画我妈妈吗？”男孩恳求道。

　　“当然。”

　　听到这男孩眼睛一亮，他快速的跑回房间，拿出纸和笔递给唐三。唐三这才看清关这个孩子，很瘦，看起来十岁的样子。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此时期待的注视着唐三，像是唐三不曾窥见的星辰。

　　“你妈妈长什么样，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那一刻，时间恰然安静。男孩慌乱的扫过唐三：“我......我。”眼神逐渐变得委屈害怕，他低下头：“我忘了，我忘了我妈妈是什么样子了，所以......所以我想让你帮我画出来。”

　　他伸出一直手拽着唐三衣角，语气变得哽咽：“我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她了，我甚至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照片是生者对亡者的寄托，唐三很清楚这一点，他打开钱包，里面放着妻子的照片，看着照片中爱人的笑容，唐三闭上眼睛，那一刻他也害怕起来，他在想如果没有照片，过许多年后，他是不是也会忘了重要的人的容颜。

　　“别难受，孩子。”他抱起男孩，将他放在长椅上，抚摸着他头顶的发丝，软软的：“笑起来，我说过我会魔法，什么都可以画出来。”

　　他打量着男孩的模样，在画纸上素描，去揣摩着孩子心中那个母亲的模样。直到看到男孩那双眼睛的时候唐三微微呆住，唐三在想，他的母亲也一定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创作结束，他将完成的人像递到男孩手中，看的画的那一瞬间，男孩泪水夺眶而出，仿佛记忆中的某个点被唤醒，他看着画中的面容，真的就是他母亲。

　　“我......谢谢，我以为我再也想不起她了。” 男孩大哭道。

　　“不用谢，或许你应该谢谢你自己。”唐三将他抱起来放在膝盖，轻轻地拍着后背：“你长得很像你母亲，我是照着你的样子去画的这幅画。”

　　“母亲的画像很重要，你已经失去过一次了，这一次就好好的保护好，下一次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嗯。”男孩猛地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霍雨浩。”

　　唐三笑着：“好名字。”

　　那年春寒料峭，沿海吹来的风拂过两人发丝，知道过了很久，唐三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他。

　　他怀中的霍雨浩将眼角眼泪抹掉，抬头看着唐三：“院长他们来找你了。”

　　“嗯，我知道，让我在这样抱一会。”唐三笑道。

　　听到这果然霍雨浩不动了，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让唐三抱着，他看着手里面的画：“画画真的好神奇。”

　　“是呀。”唐三点头：“它能将万物用色彩和线条记录描绘下来，也能去创造一副能寄托自己的想法作品。”他说着，将怀中的孩子颠了颠 ，用一种让他更舒服的坐姿坐下。

　　唐三垂下目光，与男孩对视：“你想学画画吗？”

“我想，你要收我为徒？”霍雨浩天真道。

　　“想成为我的弟子，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唐三轻笑道，他使劲的揉了揉霍雨浩头顶的呆毛，越摸越喜欢：“不过我可以资助你读书，学画画，如果你真的想做我的学生，未来就去重美吧。”

　　说到这唐三的眼中充满着期待：“我在那里等你，然后，用你的画征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