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篇33

爸爸又带我去街上逛了逛，并未花钱，就是逛了逛。回到小区已是四点多钟，我被他安排做习题，他所定的分量是平时老师布置的一个星期的量。他将习题要写的部分用笔标了出来，又拎着东西走了。大约走了有十分钟左右，他又走了回来，我原以为他是为了拿钥匙，结果是他忘记习题集后面的答案撕下来，他回来就是为了撕答案。

撕完了还不忘记补充一句，“赶快写啊，我回来的时候要看的。写不完就抄课文，抄三遍！”

爸爸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无比严肃认真。我只能服从。当我终于写完了他布置得量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了，我的整个胳膊和肩膀都酸麻的。他回来看到结果之后，甚是满意。

后来的每一天，爸爸都开始给我布置作业，每次的量都很多。每次都要拖到九、十点钟才睡觉。最夸张的一次是拖到了晚上十二点，因为期中考试试卷发下来并没有达到他的理想，他要求我把试卷抄一遍，抄完了他额外自己出题让我做。那天晚上我困得受不了了，他硬是不准。于是，在我还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已经过上了毕业班的生活。

我很累，累到已经没有空去想有关面包店的事了。我深感觉着，那很久远，虽然只是上个星期发生的事。学校里的老师们也无暇关心那件事了。酒酒回到了学校里，她变得有些沉默，不太爱说话，甚至是之前的奥特曼家族跟她炫耀收集到了数码宝贝里的古乐兽——据说超级难收集到的贴画，她也毫无兴趣。

酒酒情绪一直很低落，怎么也无法开心起来。老师请了家长一次又一次，最后无奈，一年级上学期还剩一个月左右，酒酒辍学回家。她的爸爸没有说她什么，他知道，她的内心是十分煎熬的。

自酒酒不再上学以后，我好像就怎么再见过酒酒了。我很忙，我要忙着写作业，忙着悲伤。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爸爸终于向我摊牌了——他给我找了个后妈。这个女人是爸爸曾经的恋人，若不是我的妈妈从中作梗，可能早就和爸爸在一起了，说不定也会有个七岁的小孩。这七年来这个女人终生未嫁。

我对这个女人并无好感。第一次吃饭，聊得都是和爸爸年轻的往事。只有在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糖糖再见。”

他们在一年里的最后一天——12月31日——领证了，就是我生日过后没几天。他们陪我过了生日以后，我好像说服了自己，同意他们在一起了。那天晚上我们去吃了一顿火锅，也许她说服自己来当我的妈妈也用了很长时间，她尽力地笑脸迎合，即便我故意不吃她夹的菜，她也未说什么。吃完了饭，又在商场里逛了逛，因为没有举行仪式，爸爸给她买了件白色长裙。

隔年年底，我的妹妹出生了，她的生日和我差不多，又比我早了几天。爸爸给她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肖苒。爸爸看她的眼神无比怜爱，我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我的爸爸是不是也这样看我的。已经上二年级的我却为这件事吃起了醋。我好像终于明白了酒酒的感受，那种不得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爸爸的那种感受。可是，那个时候，酒酒已经不在了。

酒酒在那个一年里的最后一天，或者是新的一年的刚刚开始的时候——下着大雪的夜里，被她喝了很多很多酒的爸爸赌输在了麻将桌上，晚上被人拖走了。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小区。我没能见到她的最后一面。警察多方寻找也不见踪迹，说报警实在太晚了——酒酒爸爸在那个时候还在考量面包店的事，以至于两天左右才报警。——这是酒酒的爸爸最后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