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棋子

几个时辰过去了，当惠妃终于讲完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小鸟也叫累了，除了眼珠子还在滴溜溜的转动之外，一字排开蹲在枝头上，一动不动，仿若泥塑。

外面的天空没有绚丽多彩的夕阳，也没有如火烟云般的晚霞，只有阴沉沉的墨灰，准备将白天的最后一线光亮吞没，置换成无尽的黑夜。

芥芷对于自己这份难得的耐心也感到惊讶，也许心底里还是同情惠妃的吧。

黄莺终于忍不住前来叩门问道：“娘娘，晚膳时间到了，要奴婢传膳吗？”

“且等等。”

“那么需要奴婢上烛添灯吗？”

“好吧，进来。”

黄莺有着与别的宫人不同的身份，芥芷对她的多嘴并没有怪罪。

她进来先是警惕的望了惠妃一眼，然后将烛台上的蜡烛点燃，屋子里立刻光亮如炬，空气中多了一股淡淡的馨香。

这些蜡烛都是仲孙楷叫人送过来的，不同于普通的蜡烛，这里面加入了玫瑰花所蒸馏出来的提取液，在燃烧时，不会产生蜡味和炭味，反而有玫瑰花的幽雅清香。

不仅如此，芥芷这里的蜡烛的品种还有很多，不仅有各种花香，还有茶香，药香……，每一支蜡烛都雕制得美仑美奂，犹如艺术品。

惠妃呆呆地望着那簇跳跃着的火苗，眼里有两点星火也随之上下跳动。

芥芷挥挥手，让黄莺先出去，就给惠妃保留一点尊严吧。

惠妃见黄莺走了，这才起身，再次重新朝芥芷郑重地跪了下来，重复着那句话：“求娘娘成全。”

有了这一下午的倾听，芥芷对她不再感到厌恶。

不过，她对惠妃依然还是那句话：“这是陛下才能决定的事情，你我都不能揣测君心。”

惠妃一下子瘫软在地，脸上是痛苦绝望的表情。

她将手帕反复绞了又绞，绞了很多遍之后，踌躇再三，最后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娘娘，如果最后的结局真的无可挽回，那么恳求娘娘放过我的弟弟，他才五岁，我们会让他隐姓埋名，一辈子不再出仕，只求娘娘让皇上留下我们傅家最后一根香火，我在地下，一定诚心保佑娘娘长命百岁。”

惠妃说完不停地在地上磕头，额头渗出了血，她浑然不理。

芥芷对她的印象这时才有了真正的改观，这下子，终于显出她虎门将女的本色来了。

只是，她只能不置可否的端坐着，有些怜悯地望着惠妃，不言也不语，如果死人的话有用的话，那谁没个祖宗来保佑自己呢，还用得着你来？

良久以后，惠妃知道再跪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于是，她摇晃着身子站起来，没有再看芥芷一眼，提起自己带来的竹篮，高仰起头，推开门，昂首挺胸地走了。

芥芷知道，这一次惠妃向她自认为的最大的情敌屈膝卑躬，已经花光了她这一辈子的骄傲，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烛光中，她望着惠妃那单薄蹒跚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自己没有能力救她出苦海，就不如不表态，自从她被当做棋子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而自己，又何尝不是人家手中的一颗棋子呢？只是，不知仲孙楷接下来又要将她用在哪里？

芥芷端起那杯茶，茶水已冷却，但香气依然在。

冷茶也是茶，芥芷仰起头，猛的一口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