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冲到电梯处。
回头看后面没人追上来,大着胆子打开手袋。里外翻遍才找到几张韩钞,还不足人民币几百块。
“这么点?做的什么艺人。”宋父嫌弃的很。又在隔层翻到个小盒。这回满意了,是个钻戒,怎么也值万把块?
“还我!”
宋父一脸撞鬼的。
电梯未至给了宋茜时间。她从里间走出,脸上血没擦,斑驳且渗人。
宋父不耐的指着鼻子喷口水。“别给脸不要脸!已经给你留面子了!别逼我大庭广众下扇你!”
宋茜根本不看他,凶悍的扑上来。此时脑子只一个念头,那是她仅剩的唯一,她不能失去它,死都不行!
电梯的指示灯亮了。
推针剂小车的护士走出来,看父女扭打在一起连忙躲闪。
宋茜于父亲推搡拉扯,纠缠不清。
宋父几次被缠不过。瞥到旁边推车的护士,怒从胆边生,一把抓过几支针剂狠狠戳向宋茜争抢的手。
“啊!”这是护士和追出的宋母尖叫。
宋茜手被钉穿了!她不依不挠,无数殷红沿针头下滴。她死命咬着唇,眼眶发红发烫。
眼瞅人越来越多,巡层保安都赶来了。宋父不敢多逗留,骂了句疯狗便转身逃了。
宋母抱住倔强癫狂的女儿,哭哭啼啼的。“他要就给他!为什么这么拼!那不过是个戒指!再贵重能贵重到哪去?能比你的手还重要吗!”
宋母不知道。在女儿眼里它早不是个戒指,它是他爱过她的符号,远比生命重要的多的多。
一步一步,尼坤终于从暗中走到抓着戒指不放的她面前。蹲下,在她苍白的脸上轻拂过。
有什么液体忽地落于地面。
清澈而透明。
再后来,尼坤又数次进到宋茜的小世界。知道了她为了母亲去陪酒。这是怎样蠢又倔强的人,置身泥潭也咬紧牙关不求助。
亲眼看她被一次次灌酒,灌到被送去洗胃。亲眼看她被李秀满扣在地下室,一夜夜睁眼到天明。
又看到她在‘自己’公寓前按铃,直到天亮才不得不离开。
尼坤逐渐在她的世界来去自如。似乎也挺好,起码每个世界的她都活生生的,不像现实的她是那样冰冷的躺在石板下。
那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Victoria。
又是个晴朗冬日。
尼坤随心走到东京的星海酒店。看‘自己’从宋茜房间走出,没走远,在电梯前。
尼坤走到‘自己’面前。
这状态真微妙,像照镜子。只是那时的‘自己’很年轻,而现在的他却苍老了。尼坤看到‘自己’满脸挣扎。
他放手在‘自己’肩上,一字一句告诉‘自己’。“回去找她,告诉她你爱她。”
‘自己’没动。
电梯来了,缓缓开门。
“去啊!”尼坤眉眼若厉的提高音量。“去做我永远没可能做的事!别让她一个人!求你了……”话到最后已经掺了一丝颤意和祈求。
‘自己’依旧没听到,穿过身体进入电梯。
宋茜房间在十八层,电梯数字默默亮起。
18、17、16……就这样抵达了1。
‘自己’并没走出去,攥着拳似在思考。
尼坤面前电梯又开。
他看到‘自己’去而复返,风一样掠过。
他转过头,看‘自己’开了她的门。
尼坤知道他会抱住她,吻去她的泪。
他竟然开始妒忌‘自己’,他居然可以吻她!他合上眼深深吸气,那些或酸或甜的回忆都化作尖刀捅进心脏,痛的他几欲颤抖。
如果她还在这里多好啊。他愿意用尽永恒换来陪在她身边的机会,将他的爱再无保留再无违心的全部告诉她。
可惜没有了。
她已经化为一缕尘烟消散于无形。
尼坤捂住脸,近乎自虐的笑了。
天色逐渐暗下。
摩天轮杵立在那一圈圈转,是开始也是结束。
尼坤看‘自己’帮她系上温暖的围巾,牵手从他面前走过。目光在他们十指相扣的位置定格,不愿移开。
他们出了电梯,牵手走上摩天轮。
尼坤在最后踏进车厢,近在咫尺看她苍白的脸上有抹红晕。
他已经知道这时的她有抑郁症,大多情况下的笑都是虚伪的。可‘自己’牵住她时,她笑的那样不伪装。
顺着她目光往外看。
原来‘自己’在看东京铁塔时,她也在看。铁塔下那一吻不止刻在他心上,也一直都在她心底。
摩天轮缓缓升到最高点。
她闭上眼祈祷。
他聆听着她的心声。
‘漫天神佛在上,我是中国山东籍宋茜。我曾向诸位祈求,让这个人早点度过灾厄,从车祸阴影里走出。我知道你们听到了,十分感谢诸位的帮忙。宋茜贪心,斗胆再向诸位祈愿。请保佑尼坤余生平安无灾,所有横逆灾祸疾病苦楚都加在我一人身上……’
轰!
尼坤楞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敢动弹。
心脏像被刀尖轻慢搅动。
一滴一滴。
他呆望这个女人。
眼泪终于落在胸口戒指上。尼坤泣不成声。漫天霓虹的照耀下,似乎所有心痛和悲伤都被绝望侵透。
**
午后的一阵清风,扰的纱帘微动。
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腿伸一腿曲,单手搭着眼躺沙发上。沙发旁的地板上还有十来个喝完的易拉罐。
风停,沙发上的人缓缓睁眼。
拿开手。入目的不是黑暗,而是天花板。动了动垂在另一侧的手臂,动到一半碰到身上的薄毯。
九月初的首尔还算热,脑门一层薄汗。
他坐起来。
四周再熟悉不过,是当年的2pm宿舍。
正在打量,灿盛吃着香蕉从房间走出来。看他醒了,连忙凑上来。“哥醒啦?感觉怎么样,还想吐不,头疼不疼?我温了粥在锅里,现在给盛来好不好。”
尼坤在他脸上定格。
时至今日,在宋茜的小世界中来回久了,早习惯大家还年轻的样子。但这样真实的呼吸和微笑还是头次感受,就像这个世界真实存在。
尼坤没回答,灿盛纳闷的又叫他。“哥?”
尼坤不能确认他是不是和自己说话。隔壁玻璃窗里映着清瘦、壮实的两条影子。尼坤看回灿盛。“你在和我说话?”
因为长时间不开口,音色发哑。
灿盛让吓一跳,赶紧探他额头。“也不烫啊!说什么胡话,宿醉严重吗。”
他整了纸巾给尼坤擦汗。“其实就失恋嘛!喜欢哥的女孩那么多。这个不行咱就换,可别闹什么好歹吓我。”
失恋。
尼坤默默思索。
又是声锁响,大门开了,其余几个队友进来。俊昊拎着刚买的补药走第一个。“哥好点了吗?我给买了补药回来。”
目光在每个兄弟脸上逗留。
尼坤想起来了。
这是和宋茜求婚的次日,那晚兄弟就是这样陪他买醉到天亮的。
“现在要吃补药吗?那喝点粥垫垫胃。”灿盛听俊昊这么说,进了厨房一顿乒乓。
俊昊搭来的手那样温热。
每个人的关切都毫无保留。
尼坤接过来。
补药是实体的,而且很烫!
“今天感觉怎样?”玉泽演不客气的往他旁边一挤,手搭另一边肩上。
尼坤视线一点点在客厅打量。
墙上贴着Rain海报,还有辆健身自行车停角落。
俊秀和佑容对看一眼。
尼坤起身,来到窗边,看楼下那些早已过时的燃油汽车窜过马路。
他转头看向兄弟们,认真的眼神。
“怎么了?”佑容挠头。
“我先出去一下。”抓起桌上车钥匙,尼坤快步而出。
再摸到这辆起亚时他在发抖。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这辆车,车祸后它就被公司处理掉。
来到记忆中的酒店。
求婚Patty已经收拾掉了,花墙撤了,空气里一点他求婚的痕迹都没留下。一步一迟疑的走过去。
泳池碎掉的照明灯还没换。
他记得她躺在池边,浑身潮湿,动弹不得。
蹲下身,指尖在干涸的地板上真实的碰触着。
“哥!”是佑荣一把拽他起身,尼坤盯着水面的表情让他害怕!
对方抬起头,被浓深长睫遮住的棕眸掠过亮光。“把你手机给我。”
“干嘛?”一醒就来求婚的地方?要不要这么执迷不悟?佑容直犯嘀咕。
“给我。”尼坤平日积威甚重。被那么双眼睛气势磅礴的盯着,佑荣气势弱掉,不情不愿递来。
点开网页,FX的行程表在工作日志上一览无遗。
指尖在消瘦身形上停顿。
盛夏里,细碎的额发被汗侵湿。他抿着唇,许久才从这巨大的震撼中醒过来。
盯着那张FX队长生平简介!在这样的午后,他凄凉、压抑的、痛楚、悲切、释怀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