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只见对方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带着两分醉意，将手里的酒杯随意一扔，酒也不喝了，拉着他就往镜湖山庄飞去，“走，老妖怪，我们看热闹去！”

　　两人并肩而行，赶往镜湖山庄。

　　路上，叶白衣看得出小崽子有些兴奋，像极了新得到了玩具，又急于向亲近之人分享的稚童，天真纯然。

　　心下叹息，他知道自温客行破誓出谷以来，除了隐身在背后搅弄风云，利用琉璃甲让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与鬼谷等多方势力，自相残杀以外，并未做下什么恶事。

　　所杀之人也是该死之人，至于无辜，为名为利，又何人无辜？

　　可最后，无论是镜湖灭门还是丹阳绝后，或是后面灭杀仙霞，桩桩件件都算到了他的头上。

　　那个时候，他孤立无援、与世皆敌，只一心想着与世共焚，人人都当他是当世大魔头，欲除之而后快。

　　却无人能知，他原本应该是神医谷里济世救人的小神医，受世人敬仰，迎八方来贺。

　　事实却是，他早早因人世的贪欲而陷身鬼蜮，那本该沾染药香的身上，浸透了血腥。他心中之痛无人知、无人晓，也无处可以宣泄。

　　前世，他也曾一叶障目，待后来查清了前因后果，却已难挽大厦之将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年唯一想要护着的人，一步一步步入深渊。

　　这一次，他绝不允许重蹈覆辙。

　　小崽子要报仇便去，要搅风搅雨也可，自有自己护着。世人欠了温家这么多，本该还了。

　　有他在，绝不会让小崽子，再落入前世那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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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脚程极快，不一会儿，就到了镜湖山庄，这场屠杀已接近尾声。

　　红衣鬼面的鬼众见人就杀，无论武者还是仆从，俱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两人一前一后，无声无息地落到一处屋宇上，目光一扫，发现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没有营救的必要了。

　　温客行从袖袋里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漫不经心地，就着熏人欲呕的血腥气，小饮了一口，“这些人来得可真是时候。”

　　“没想到镜湖派，竟在今夜遭此灭门之灾，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叶白衣语气平淡。

　　听到他的声音，温客行就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而落到他身上，唇边荡起一抹浅笑，“这不明摆着的吗？”

　　他纤长的手指，遥遥点了点那戴着鬼面具的人，脸上带着两分醺然，就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缕酒香。

　　却不知那慵懒的模样，将身边男人的魂都勾走了，叶白衣忍不住，伸手将酒壶夺了过来，在他瞪视中坦然地对着壶口饮了一口，又原样地还给他。

　　“不过是披了一层皮罢了，谁知那底下藏着的是人是鬼？”

　　温客行脸上的表情顿了一息，轻笑一声又带了些微的叹息，“果然不愧是长明剑仙，总能洞彻世事。”

　　“等你活到我这般岁数了，你也能看得清。”

　　“是嘛？”接下来，温客行没再说话。

　　这时，一个影子从一处屋子里窜了出来，两人闪身藏进了阴影处。

　　就见今天白日遇见的那个落拓汉子，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光连闪，一招一个，连杀数人。

　　紧接着，一个小少年被早先那船夫，带着跑了出去，正是那镜湖山庄的三公子。

　　温客行的注意力，被那软剑勾了去，扔下一句，“我去看看。”

　　身姿轻盈地在屋宇上一掠而过，如灵雀一般不近不远地坠着。

　　见他走了，叶白衣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去看看张玉森父子，如果还活着就救下来，往后还有些用处。

　　他不想看到小崽子后来因此事而内疚。

　　叶白衣很快就找到了张玉森父子。

　　此时，三人皆被绑了，鬼面人正在对其用刑。正想削下张玉森手臂时，叶白衣从天而降，龙背过处，十几个鬼面人立时身首异处。

　　同时一道剑气斩断了三人身上的绳索。

　　张玉森父子都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一时又惊又喜，对这个救他们于生死之间的剑士自是感激不尽。

　　连忙叩头就谢，“这位……”

　　正想来通感激之言，却不想叶白衣现在哪里有时间听他说这些，只想做完了，去找温客行，不耐烦地打断，“张家小子，看在你还能保留两分通透，并知错能认的份上，指点你两句，至于听还是不听全在于你。”

　　“恩人请讲。”张玉森不解他为何以长者自居，但还是虚心听着。

　　“镜湖山庄为何有今日之祸，你心知肚明。若不想以后再落虎口，死无全尸，从今日起，最好真当自己是个死人，我可不能再救你一次。”

　　交代完就再也不管这父子三人，纵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