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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劫】万众敬仰的英雄最终还是死在了她所保护的人们手里。

永劫回归

法琳塔紧咬牙关,将左脚抵上死去的士兵的腹部,奋力地将「霜冻之咬」从死的不能再死的安培瑟尔士兵的身上拔下来,顺势一划甩去其上的血滴,抵上士兵腹部的左脚再突然一发力,就将死去士兵的尸体如同一块没用的破布一般踹到一旁。剑身在洁白无瑕的月光下呈现出清透的光辉,即使上面满是血污,却也掩盖不了本身雪亮的光芒。

颂剑者的身躯已经接近濒临崩溃的边缘,他身体内存留魔力已经所剩无几,为这场不可能获胜的战役所准备的所有法力药剂、法术卷轴、铭文刻印等一系列战争消耗品也已经消耗殆尽。哪怕是简单如同一个恢复术之类的法术,也已经进入了冷却。被剑割伤的刀口,被法术灼伤的焦痕,被贯穿的弹孔等等创伤被颂剑者刚刚用最后一个恢复术勉强恢复了伤口和缓解了疼痛,但距离完全痊愈,仍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终于…结束了吗。)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朝城内挪移而去。软弱无力的手一并拖着武器在地上拖拽,剑身在地上划出一道鲜红的血线,沉重的身躯在松软而潮湿的土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晦暗而又阴云密布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倾盆大雨,无情地冲刷着海德平原上的一切。战场,尸体,武器…任何东西都无一幸免。罪孽和忠诚仿佛被融合,淅淅沥沥的雨丝如同沉闷鼓点般演奏出一曲送终的挽歌。

颂剑者终于走到了城门前,将身子前倾,用尽全身的力量将自己的整个身躯向城门上撞去。顾不上反冲的疼痛,厚重的城门被撞出仅容一人行走的空隙,如同一块不合群的积木,她将自己的身子强硬地嵌了进去。

大门应声关闭,伴随着巨大声响的同时激起了少许尘土,街道上出乎意料的没有一丝活物的动静,沉闷的回声在海德城内四处飘荡。

战斗的后遗症仍然滞留在这位孤身一人的赢家身上,长时间高强度的专注战斗使她根本没有其他心思去考虑除了战斗以外的东西,哪怕是结束了所有战斗以后,颂剑者的脑子里除了战斗胜利这一概念之外,都是一片空白。

正因如此,在她蹒跚地一步一步向城内挪移之时,并没有注意到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现在空无一人,也相对应的更没有注意到前方原本人声鼎沸的广场上,在大门的关闭之声尘埃落定以后,像是被拔掉了发条的八音盒一般,刹那间寂静无声。

“颂剑者大人能不能活着回来啊?”

“听说这次的军队实力是安培瑟尔公爵军队里面最弱的!要是连这都干不掉我们还是…”

“诶诶诶,听到了吗?是城门打开的声音!颂剑者大人回来了!快别说了别说了…”“砰——”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颂剑者拖着剑,缓慢地一步一步行走。近了,越近了。快要接近广场之时,颂剑者的脑海略微恢复了清明。

(战斗胜利…值得庆祝…应该是…喜悦。)

走到人群面前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站定后费力的支起身子,将身躯摆正之后微微扯动嘴角向上扬起,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眼睛紧盯着她所庇护的人民,慢慢转动脑袋扫视着,一字一句虽然满是停顿但仍充满喜悦地开口:

“我们赢了!值得庆祝!”

面前的所有人民没有任何反应。人群都茫然失措的看着颂剑者。

寂静,死亡一般的寂静。

直到聚集的人群之中爆发出一声突兀的啼哭打破了这僵持的局面,那是来自于人群左侧一位由母亲看管着的稚嫩孩童,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在僵持之中悄然绽放。

“大姐姐,我不想我妈妈死…我想和妈妈一起活下去…求求你…求求你…投降好不好…”

这尖锐无助的哭声无疑直接击破了这位母亲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她先是满脸错愕,注视对象疯狂在自己女儿和颂剑者身上快速切换,一会儿蒙住了自己女儿的嘴,半是安抚半是害怕的抚摸着女孩的后背,嘴里喃喃自语着试图让女孩止住哭声,时不时还半侧着偷偷打量颂剑者的表情,生怕她一时恼怒对自己孩子做出不利举动。

这样的行为她不断重复,眼神之中充满了慌乱与惧怕,她重复着的同时还慢慢移动身子挪到了孩子的前面,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颂剑者的视线,以便于保护自己的孩子。

在反复之中,她终于崩溃,用将孩子的脑袋按下,强迫她跪在地上。随后扑通一声,自己也跪了下去,双手抱住头低头放声痛哭。

“求求您了…颂剑者大人。我也没有什么伟大的愿望…只希望在这频繁战乱的战争之中,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就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最大心愿。求求您投降吧…您想想您的父母,您的亲人,或许您的后辈…也希望您活下去啊不是吗?!”

被强迫跪下的小女孩先是一愣,随后是不解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抱住了自己的母亲哭的更加猛烈。母女二人相拥,哭声从未停止。

颂剑者并无任何反应,她只是转过头盯着母女二人,开始处理自己接收到的信息。

(胜利…应该是喜悦,哭泣,为什么?投降…活下去。)

她逐字逐句地思索着对方的反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才理解了对方的行为。也就在此时,这突然记起的事件,使颂剑者的神智又恢复了些许。

(活下去…是的,这只是安培瑟尔公爵军队最初始的进攻,我只是抵挡住了对方最初始的进攻而已,就损失惨重…霜语者,守夜人他们都甚至没有前来,这只是一群…试探性的杂兵,不值得庆祝。)

想到这儿颂剑者脸上的牵强的微笑渐渐消失,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母女二人希望他们停止哭泣,看向她们略带歉意的眼神却与母亲恐惧的带着女儿后退的眼神相互碰撞,瞬间颂剑者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不再向前。

沉寂了许久的人群渐渐开始了骚动,人们的眼睛都紧紧地注视着颂剑者,盼望从她口中听到那两个字,渴求着那渺不可及的生存希望。

“颂剑者大人,求求您投降吧,您的法术技艺高强可以击退敌军,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啊!”

“颂剑者大人,您可以阻挡大军的铁蹄,可我们百姓就会成为他们的迁怒对象从而丧命的!”

“颂剑者大人,我只想活下去,您是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争,可我们会成为牺牲品的我们怎么办?”

争吵,哭泣,讨论等不绝于耳。颂剑者的名称在人们口中被千百次的传递,或许是恳求,或许是祈祷,或许是咒骂…这个由他们赐予法琳塔的充满着敬仰的名讳,如同无情的尖刀刺入法琳塔的脑海,将她的心智彻底唤醒,从虚无缥缈的胜利喜悦之中分割开来,掉落到残酷血腥的现实中。

「称颂剑之刚强,庇佑千家万方」

法琳塔想起了颂剑者名讳的含义,她脸上多了几分嘲讽与悲凉。这是由人们赠予她充满荣誉的称号,却在此时人们千般万般的称颂声之中将她最后一丝逃避与自尊完全撕开,变得体无完肤。

沉默了许久,她试图稳定众人的情绪,稍微激起一点反抗的意愿。纠结片刻后,她发声:

“大家听我说…”

一位老人从人群中拄着拐杖走出,周围的人们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面色恭敬的低下头自觉退向两边,老人很快走到了法琳塔的面前,颤颤巍巍的双手握上了她冰冷的双手,同时打断了她的话。

“孩子啊,我的好孩子,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打了一场胜仗,你是我们的骄傲。我的家族长久生活在海德城内,到我这已经是第三辈啦,也算的上是历史悠久。我在这城内也算的上是老史书一般的人物,我不想就在我手上将我们家族的历史葬送啊…孩子。”

“你不为我们活着的人想,也得为这座城的未来,为我们的后辈着想啊…”语毕,德高望重的老人颤颤巍巍地低下身子,如同之前的母女一般,双膝弯曲,跪了下去。

“海德先生——”他们呼喊。

“不要这样——”他们吵闹。

“求求您了,大人,投降吧!”他们绝望哭泣。

老人如同倒下的多米诺骨牌第一块,广场上的人群霎时间纷纷弯曲身子向法琳塔下跪,就像逐渐向后倾倒的多米诺骨牌,全部倒下只是时间问题。

人群不断的下跪,向外扩散,再跪倒了一群,又向外扩散。如同掉入深潭的卵石,涟漪扩散开来。

直到所有的人全部俯首下跪,仅留法琳塔一人站立在这宽阔的广场之前。喧嚣的人群重归宁静,他们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法琳塔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身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她的视线并不是在看他们的行动,而是径直穿过他们,穿过这现世的法则直接碰触到了往昔的时光。他们往常也是聚集在这广场之上,称赞着自身的功绩。从吟游诗人的赞美诗,到市井乡间的歌谣,讲述着她的美貌,她的法术,她的名节,乃至于她的一切。

还是那个相同的广场,他们依旧称颂着自己,一口一个颂剑者大人的叫着。可此时的目的却与往常截然相反,在法琳塔听来现在如同催命的魔音。

(他们渴求生存,这最基本的权利原本属于他们,本该由他们自己决定。自己身为他们的保护者,被他们所称赞的英雄,应该为他们的生死战斗到最后,可为什么会被逼迫放弃这一权利?)

(说到底,他们至始至终只关心自己。民众因为渴望有人保护,选择了我,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因为现在的我无法保护民众的安全,理应放弃我,也是为了自己。如今惧怕我发怒伤害他们,将这两难的问题抛给了我,逼迫我投降,还是为了自己。)

(有错吗?完全正确。)

法琳塔闭上眼,心上思绪万千。再次睁眼之时,眸中残存的只剩梦魇般的凄凉。

(原来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

“你们说的对,你们做的完全正确。”

“那么,我将这选择的权利,还给你们。由你们自己决定,投降还是继续战斗。”

法琳塔转身,如来时一般一瘸一拐地慢慢踱步离开广场,伴随着众人的感谢,赞颂,诸般正面情绪在此时一并喷涌,广场成为欢乐的海洋。

但这都不属于她了。

或许曾经就没有属于过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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