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短暂的沉默。

这种静寂简直让人觉得恐惧。

明楼只低眉顺目。

“我今天要是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都住在酒店里？”

明镜缓缓喘出一口气来，声音却越发冰凉。

明楼只能将态度摆得更加低微诚恳一些。

“大姐您误会了。”

“误会？”

女人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弧度。

“今天你当着父母的面，老实告诉我，你心里是不是还惦着那个汪曼春！”

汪曼春——

明楼的眼前好像又浮现出了那个女人的模样。

当初的汪曼春，是个青涩又温柔的少女，容颜已经能够看得出几分未来的娇媚。她性格里虽然有一些固执，有一些骄纵，可却恰到好处，只会叫人觉得可怜可爱可敬。即便有两家的血仇隔在中间，可明楼必须承认，自己当初是真的有点喜欢她的。

而不仅仅是为了逃避那些自己不能言说的心思。

待在国外的时候，他偶尔也会想起少女对自己娇媚一笑的样子。

可现在，那个青涩可爱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这个浑身沾满血腥味的女人。即便她出落得这样娇媚可人，明艳大方，可依旧遮掩不了她是一朵从血泊中生长出来的蔷薇的这个事实。

于是连曾经那个温柔羞涩的女孩子的样子，都在明楼的记忆里渐渐淡去了。

男人略略垂眸。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再抬起视线的时候，这一句话，他说得无比坚定，直视着明镜的眼睛，丝毫不肯躲避。

现在，明楼对于汪曼春，真的只剩下了利用的心思。就算剩下一点私情，那也是因为过去的美好，而生出的不忍。如果可能，他会想要让汪曼春离开这个是非地，却绝对不会再续前缘。

他现在心里装着的人，是——

“好。你还分得清忠奸善恶。”

明镜打断了明楼的思绪。

女人点着头，坐在了椅子上。

她的情绪看起来还是有些压抑着的恼怒。

“那你回到上海之后，却一头扎进新政府汉奸走狗的门下，你这不是附逆为奸吗？你这不是卖国求荣吗？！”

“大姐，明楼从小受姐姐教养，只知道精忠报国，哪里敢附逆为奸。明楼若是有半点卖国求荣之心，愿意听姐姐发落。”

男人说得很慢，很诚恳。

他的眼神里也透出这种真挚来。

“好。”

明镜却快要被气笑了。

“那请问新任财政部首席财经顾问明楼先生，对于你的官阶头衔，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还不止这些。”

明楼说得很直白，居然好像还有一点骄傲。

明镜“......”了一秒钟。

而男人还在继续他的发言。

“还有新任时局策进委员会，兼特务委员会副主任。”

“你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在曲线救国。”

明镜这次是真的气笑了。

她深吸一口气。

“接着说。”

“......说什么？”

“？”

明镜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不打算解释吗？”

“解释什么？还能怎么解释？您已经把我所有的话都堵上了。除了曲线救国，我还真没有第二句话可说。”

明镜喘了几口气。

她缓缓点头。

空气一时间变得十分凝固。

在明楼的注视里，女人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灵台前，拿起了他们的“家法”。

嘶。

“大姐。”

刚才好像还很硬气很自然的明楼终于神色微变。

明镜的神色显得格外的意味深长。

“那你就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大姐，明楼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好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分明就是一条变色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明镜憋到现在的火气，终于被明楼这种消极抵抗的态度给顶爆出来。

她厉声呵斥。

“当着我你会说身在曹营心在汉，当着周佛海你会说效忠新朝努力国事，当着汪曼春你该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了吧？你要是落在军统手上，会不会说，你来自抗日统一战线？”

明楼缓缓抬起头。

他居然还努力笑了一下。

“真是知弟莫若姐。”

“！”

明镜快要被气炸了。

她这一鞭，终究是重重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