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带记忆

Chapter13 黑带记忆

同一片月光下的另一边，小一菲边走着，在一片水洼的倒影瞄见了自己腰间的黑带，不知不觉的忆起了5年前的往事

“一！二！出拳！一！二！再来！”

这个跆拳道馆，是小一菲此生都无法忘怀的地方

“手臂绷住！绷住了！”

“很好！再来！最后一次！收！”

整齐划一的口号，红蓝相间的沙袋。一群男生中间，站着一个个子小小，却总被教练夸着天赋异禀的女孩，这是年仅7岁便已经拿下黑带的小一菲

下课了，孩子们都会隔着玻璃向外挥手，看见家人之后蜂拥一般冲出课室，被妈妈抱起来，转了个圈，有的还能坐在爸爸的肩上。一到这个时候，整个道馆便洋溢着孩子们的欢笑声

小一菲朝玻璃外期盼的望去

妈妈今天会来的，应该会来的…

她就这么呆呆的，等了好久

慢慢的，在课室里逐渐昏暗的灯光下，小一菲的眼中又一次失了神

她两步一回头的走进了更衣室，出来后找了一个旁边的位置坐下，把叠的整整齐齐的跆拳道服装进一个卡通袋子里，随后放进了书包，背好站起身，准备自己回家

“依菲！”

她一直挂念着的人，终于出现了

“Mommy!!!”

母女两拥抱在了一起

“等很久了吧？”

小一菲摇了摇头，笑着说

“没呢，刚下课，你很….on time？”

“是准时～”

她揉了揉小女儿的脑袋，帮她翻译着，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眼神立刻严肃了

“你教练呢？”

“怎么了？”

“跆拳道班该续费了，还有你今早比赛出什么岔子了？一个什么裁判不停的打电话给我，我还特地赶过来的，一会还有个会呢…依菲，你知道他们办公室在哪不？”

小一菲摇了摇头

看着不停抬腕看表，一脸焦急样的妈妈，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件事，应该也是时候说了

“妈妈”

“嗯？”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我…我不想学跆拳道了！”

“你说什么？”

“Mom！I am serious！”

（“妈妈！我是认真的！”）

“不想学跆拳道？那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唱歌，学跳舞！I just want to…学… the girls things! Those that won’t hurt others!”

“依菲，Say Chinese!（说中文!）”

她蹲下来，平视着小女儿，看得出来，她真的有话想说

“我想学唱歌….学女生学的东西，我不喜欢打拳打架…我…我今天，打受伤别人…我不喜欢…”

小一菲想起了上午比赛时的场景

她并非自愿，只因自己是这家武道馆迄今为止年龄最小的黑带获得者，便被强制参赛了

她只知道，这次来比赛的都是男生，还都是比她大的男生

转眼回忆又聚焦在了对面的高个子男生，他恶狠狠的看着她，步步的向她逼近，左一拳，右一脚，似乎要置她于死地

“小垃圾，你来啊，来啊，只会躲算怎么回事啊？垃圾！”

她不停的闪躲，但一直没有选择进攻

没躲过的几次把她的腿和胳膊弄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也有了一丝血迹。

“就说嘛，女生怎么可能打跆拳道，这黑带是买的吧”

“就是，只会躲！loser（失败者）！”

“loser！loser！loser！”

不知道为什么，大人，裁判都不在场，台下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还有面前一直用言语和动作挑衅她的对手，让从来没有发飙过的小一菲失控了。

一向温柔的她重重的挥拳打了上去，一拳，两拳，三拳，随后抬脚狠狠的踹向对方的腹部，再加上一记过肩摔，把那个男生狠狠撂倒在地，她又冲上前，用力的把他的头朝地上摁，含泪大吼着：

“Son of b**ch!!!!!!”

（“你个狗niang养的！！！”）

“Eat the dirt!!!! Eat it!!! I said eat it!!!!”

（“吃地上的灰啊！吃啊！老娘叫你现在吃！！！”）

这一声吼，所有人都听的见

好巧不巧，没人听的懂她这一口地道，语速又快的像机关枪一样的外语

那男孩被打的嘴唇流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的样子让赶回来的裁判吓了一大跳，赶紧叫停比赛，让小一菲去面壁思过的同时匆忙联系着双方的家长。

男孩的家长很快就赶到了，看着自家孩子一口一个宝贝的心疼

但是他们却一直联系不上小一菲的家人，终于接通她妈妈的电话之后，没说几句就被对方以正在开会为由挂掉了，他们只能联系了她的教练来带她，随后逼着她给对方道歉

“不好意思啊，这孩子的家长都太忙了，她妈妈说下午才能来，我让她先跟您家孩子赔不是，等晚点我再联系她家长来和您谈可以吗？”

裁判把小一菲推上前来

“道歉！”

“我不！”

“我叫你道歉！”

“我不！！！”

小一菲眼里的泪一直翻滚着，却没有掉下来

“妈…我肚子疼…”

那男孩矫情的一声吸引了注意力

“有人生了没人养的，也难怪这女孩这么没家教，没事的啊宝贝，我们走…我看也甭叫她爹娘了，赔钱，直接赔钱！我们不学了！”

“好的好的，我们会联系赔偿一切损失的，您放心，我送您，来，小心玻璃…”

男孩的妈妈骂骂咧咧的牵着男孩走了，裁判低头又瞪了一眼小一菲，便送着他们出去了

狠狠的摔门一声，只把她一个人丢在后台，没人再回来过

她握着被踢伤的胳膊走到角落，抱着书包蜷缩着坐下，无声的落了泪

“….是他先打我的...”

“…我也很疼啊…”

“…为什么…他们都不管我呢…”

……

小一菲和妈妈讲完了上午发生的事情

但没有这么详细

就比赛的时候，对面的男生骂她，然后她把男生打伤了

而自己被打伤，还有自己被丢在后台一个人哭的事情

即使是面对妈妈，即使再复述一遍也已然让她又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依旧下意识的选择了只字不提

就像在别人眼里，像她这么懂事的女孩会做，或者说应该做的，一模一样

独立…坚强…懂事体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这些，不就是大家眼里她最大的优点么…

“依菲…”

听完这段掐头去尾的故事，她也算是猜到了小女儿的处境

其实以前的很多个时刻，真的很多很多个时刻，她也想让女儿就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学学钢琴小提琴就行了

每当看见女儿在跆拳道课的时候受伤，她也曾想过，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那些事情，真的有必要让一个孩子来承担吗…

但是想到小女孩未来的可能要面临的处境，她必须要做这个坏人

因此，这一刻，她横下了心

处理完所有事情回家后，她再没提起过女儿打人的事情，虽是取消了跆拳道班，但紧接着又给她报上空手道课，倒是还顺带给她报上了钢琴和小提琴班

但还是没有让她去学她最喜欢的歌唱和舞蹈

“你也看的出来了，依依不喜欢这一类的兴趣班。她跆拳道都已经拿到黑带了，为什么还要逼她学什么空手道呢？现在还给多报了钢琴和小提琴？你…唉…”

一菲的生父，Micheal Hu（米歇尔·胡）和妈妈春丽都坐在她床边，担忧的看着女孩儿的睡颜，两人压低声音对着话。

手臂上一片一片的乌青，很难想象她今天是经历了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只有7岁，7岁啊…又是学习又是比赛又是什么兴趣班社团义工，之前在学校晕倒住院3天的事情你忘了吗？跆拳道比赛里被打掉过牙，手差点弄骨折你也忘了吗？你还嫌孩子不够折腾？还嫌她受的伤不够多吗？为什么就不能依了孩子，让她学她喜欢的唱歌跳舞不好吗？”

春丽伸手扶平孩子紧锁的眉毛，轻声道

“她一定得足够优秀…要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行啊…不然真正出事的时候，又有谁能让她依靠呢...”

“你又在想什么？我是她爸爸，你是她妈妈，难道都保护不了她吗？”

春丽低下了头，没说话，不一会才道：

“好了，我们出去说吧，这样该吵着孩子休息了…”

他们转身走出了房间，轻轻的关上门，随后两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不早了，先睡吧”

“明天我会带依依去看医生，就不回来吃了。你吃什么自己点个外卖吧。”

米歇尔起身，头也不回的进了他自己的房间

“孩子…对不起…妈妈是真的怕自己保护不了你啊…”

昏暗的灯光下，春丽眼里的泪水也终于绷不住的，无声的落下

—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