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鸦夜归,飞入空林。月光泠泠,一片寂白。
少女如同一具枯槁的树木躺在雪地中奄奄一息,漫无目的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刺着她昏沉的头脑,催促她起身,漫天的雪弥漫,模糊了仅有的小路边沿,野草早已腐烂,仅剩的神志拖着她向前走去。
她得活下去,唯有活命,才能熬到最幸福的时候。
可是在街巷里,她已经无处可躲。她看见许多同我一样的小孩子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想要取暖,火光明明灭灭。他们是野草,她也是野草,在冬日靠着一丝生机苟活着,想等待春天。
她比他们都幸运,终于,那点生机吸引了什么。她想,是神仙,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救我了呀,几年来所有的空虚与痛苦被兴奋化解,我也要变成他们口中常说的,幸福的人了。
一阵温暖如四月春风一般的声音响起,那个神仙哥哥说:
“小姑娘,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姓年,单名一个诸字。既然我在江南捡到了你,你就叫年江南吧。”
年诸抱起地上的江南向竹屋走去,将她放在床上,悉心照料了好几天,江南才彻底缓过神来。
“江南,还记得我不?我是那个捡到你的哥哥,叫年诸。”
江南点了点头,注视着年诸的那双眼睛明亮而澄澈,是涉世未深的纯真无邪,而后她慢慢开口道:
“神仙哥哥。”
年江南一字一顿地说着,这是她几天来说的第一句话。年诸看着她,伸手摸了摸江南的头。
“真乖。”
后来,江南得知,年诸是涧云茶馆的老板,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自从捡到了她后,便醉心于教她识字,其实是为了让江南也读话本故事,这样就犯不着再去打扰池闻竹了。
至于池闻竹,他是个江湖人士,每次来茶馆必定要被年诸拉着聊上好一会,年诸告诉江南,池闻竹其实是个驱鬼道士,据说生意还不错。
每年上元夜,朱雀街灯火通明,年诸必要出来逛一圈,说是街上很热闹。观一方小河似缀繁星,几盏花灯游于河中,年诸兴致盎然,逐寻一花灯,将些碎银子付于掌柜,提笔随意写下几句诗,放河上,飘远去。
街上游玩一圈,他便唤几位伙计帮忙将棋盘拿上城楼,道谢后置一旁,于城楼之上长身鹤立,坐木凳,手执黑子落于棋盘之上,一人对弈,好不快活。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每年都没见你改过。”
池闻竹刚猜完灯谜,赢了两串糖葫芦,一串给了江南,另一串刚好吃到一半。他坐到年诸对面,将白子拉近,抬眼见京中热闹非凡,皎皎明月嵌入墨空之中,前日仍在落雪,现下余雪未消,衬着这天好似此棋局,风微寒,吹拂人面撩动发丝。白玉子浸染几滴月光,越发清透白润,胜局未定,蹙眉思索如何破此残局。犹如云开月明,心下了然,信手落下白子,胜负已分。
“还得是你,糖葫芦给我,我要吃。”
年诸顿时面色不乐,伸手就要抢池闻竹手中的糖葫芦。
“你小子还想要糖葫芦?想的美。”
池闻竹故意拿远不给他吃,闹了片刻还是妥协了。
“对了,江南的事,你有眉目了吗?”
年诸吃完糖葫芦后随意拍了拍手上的糖渣,听到池闻竹的话后微微蹙眉。
“有倒是有,不过可能跟你那位故友有点关系。”
“故友?你不会说的是她吧?”
池闻竹一脸不可置信,要说起这位故友,可真是让他头疼。
“想到一块去了。就是楼夷歌。”
楼夷歌是池闻竹的青梅竹马,只不过她势力很大,几乎半个江湖都跟她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行踪诡秘,心狠手辣,及笈后便离开了家乡,不久就创立了大名鼎鼎的暗派“妄心阁”。
年诸有些忧虑,倘若真是跟她有关系,往后不知会有多少危险。
“算了,如若再查下去恐怕要被她发现点端倪。你小子千万别告诉江南啊!”
“好好好你说的算。”
池闻竹招架不住年诸的毒打,匆匆应下后,他们便各自回到了居处。
今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