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苒捏着甜筒的手指一松,包装纸裹着融化的冰淇淋“咚”一声砸进垃圾桶,动作干脆得没带半点拖泥带水。她摸出消毒湿巾擦净指尖,抬眼扫过慕景年时,眼神冷得像覆了层薄冰,语气没半分起伏:“看见你,才记起还有这么个过去式。”
慕景年攥着口袋里的戒指盒,往前跨了半步想开口,秦苒已经侧身站到陆云深身边,胳膊自然搭在他肩上,姿态坦荡又亲昵:“我跟云深约了尝新冷萃,没兴趣在这聊无关的人。”
“小冉,我当年是逼不得已……”慕景年的声音带着急意。
秦苒抬眼,目光直戳戳撞过去,没给半点余地:“你当年的理由,我不想听;你现在的想法,我没兴趣。我明确说——我喜欢陆云深,只想跟他过以后的日子。”
说完她没再看慕景年一眼,拉着陆云深转身就走,脊背挺得笔直,脚步没半分停顿。风吹起她的发梢,侧脸线条利落得像淬了光,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往身后递。
——对她而言,慕景年不过是该彻底划掉的旧账,犯不着多费一句口舌。
雨点砸在咖啡馆玻璃上,溅开的水痕很快把街景糊成一片。陆云深把热可可推到秦苒面前时,指腹先碰了碰杯壁——确认温度刚好不烫,才轻声开口:“刚听店员说,这可可加了海盐,你试试合不合口味。”
他说话时,目光没离开秦苒的手:她攥着勺子的指尖悄悄蜷了蜷,勺柄在杯底蹭出细碎的声响,却没真的舀起可可喝。窗外的雨势又大了些,秦苒的视线像被粘在玻璃上,哪怕雨幕里只剩模糊的伞影,也没移开半分。
陆云深端起自己的咖啡,却没喝,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壁。他太懂她这副模样——看似在看雨,实则心里早飘到了别处。那点危机感轻轻冒了头,不是焦躁,是带着酸涩的清醒:他知道她在担心谁,也知道那段过去像没拆干净的线,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勾着她的情绪。
他没戳破,只是悄悄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又把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往秦苒肩头拢了拢,指尖刻意在她后背多停了两秒——能摸到她后背绷得发紧,连肩膀都微微耸着。“雨好像一时停不了,”他语气放得轻,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你上次说想吃的黄油曲奇,我让店员刚烤了一份,等会儿打包带走。”
秦苒“嗯”了声,拿起一块曲奇捏在手里,却没咬,目光又飘回了窗外。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她的眉头比刚才蹙得更紧了点,连呼吸都轻了半拍。
陆云深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酸涩又软了些。他伸手把桌上的纸巾往她那边推了推,指腹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我早上出门带了两把伞,”他没提“担心”两个字,却把话往她心里的顾虑上靠,“等会儿雨小些,我送你回去。你要是想绕点路,也可以。”
陆云深那句“绕路也可以”刚落地,秦苒捏着曲奇的指尖骤然收紧,饼干边缘被攥出细痕。她抬眼时,眼底还带着没藏好的怔忡,撞进他温和却透着退让的目光里——那目光像轻拍在心上的浪,瞬间让她清醒过来。
窗外的雨还在敲玻璃,秦苒却突然没了看雨的心思。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盯着雨幕想慕景年会不会淋雨时,陆云深正看着她的侧脸;因过去的事心神不宁时,他连咖啡都没动,只默默记着她的喜好。自己这份没藏好的惦记,分明是把他晾在一边,让他陪着消耗情绪。
“不用绕路。”秦苒的声音比刚才沉了些,没有犹豫,也没有多余的解释。她把陆云深的外套往他手边推了推,指尖刻意避开窗外的方向,目光落在他的咖啡杯上,“雨停了直接回去,饭团什么时候买都一样。”
她说这话时,下颌线绷得比平时更紧些。没说“我不该想”,也没说“对不起”,却用“不用绕路”这个干脆的决定,明确告诉他:她知道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妥,也不想再让他因为过去的事迁就。
陆云深看着她眼底的认真,心里那点酸涩悄悄散了。他没多问,只是把热可可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还带着点凉,语气放得更软:“快喝吧,不然一会凉了,胃会难受。”
秦苒指尖微顿,低头看着杯里冒着的热气,温热的雾气漫到眼底。
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可可的甜混着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也跟着暖了些。
没说话,却悄悄把杯子往自己手边又挪了挪——这一次,她没再看窗外,目光落在杯沿上,心里的念头更坚定:既然选了和陆云深开始,就该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不能再让他为自己的过去费心。
雨砸在慕景年肩上,很快把衬衫浇得透湿,冰凉的水顺着发梢往下滴,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在街头站了很久。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文化中心时,他忽然僵住——那里的露天舞台,是秦苒第一次完整跳完一支芭蕾的地方。那天她穿着白色舞裙,在追光灯下旋转时,裙摆像朵绽放的花,下台后第一时间扑到他怀里,眼睛亮得发烫:“阿年,等我以后跳上首席,一定要第一个让你坐在第一排见证!”他当时攥着她汗湿的手,连呼吸都带着雀跃:“好,到时候我带着相机,把你所有的样子都拍下来,装满心形相册,天天翻着看。”
可当那封留学offer真的递到手里时,他却慌了。他知道秦苒的芭蕾梦早和这座城市的舞团绑在了一起,知道她每天对着镜子练到脚尖磨破,都舍不得离开练功房;更知道自己一旦踏上出国的飞机,就再也没法坐在第一排,赴那个“见证她发光”的约定。那些天,他无数次绕到文化中心,看着空荡的舞台发呆,想跟秦苒说“我有个去国外深造的机会”,话到嘴边,却始终没敢开口——
出发那天,他把秦苒送的芭蕾造型发夹放在枕头下,没留只言片语,就拖着行李走了。他以为时间会证明一切,以为等他回来,就能弥补所有缺席,却没想到,三年后再见到她,她身边站着别人,看她时的眼神里,满是陌生的防备。
雨越下越急,冰凉的水顺着慕景年的发梢滴进衣领,他却僵在原地,手里攥着的国内顶尖机构录用通知,边角被捏得发皱。刚回国时满心都是要找秦苒,要告诉她自己终于成了能托住她梦想的人,可此刻看着她和陆云深并肩站在屋檐下,她侧脸的弧度还像从前,却对着另一个人轻轻笑着——他才突然明白,当年那句没说出口的“等我回来”,早已被时光磨成了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会议室的冷光灯落在长条桌,杨紫指尖捏着实习生名单,声音平稳得像在念季度报表:“留用名单就这些,相关人员会后对接HR,散会。”
助理攥着笔记本的手微微发颤,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小圈,她猛地起身,声音带着哭腔:“姐,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这半年我跟着您……”
杨紫抬眼,目光掠过她泛红的眼眶,语气没掺半分私人情绪:“你做事很勤快,反应也快。但职场更看重专业价值的匹配,把精力聚焦在核心业务上,比什么都重要。”
话音刚落,姜予晗“唰”地站起来,椅子腿蹭得地面刺耳:“你就是公报私仇!”
杨紫缓缓合上名单,指尖在封面上轻敲两下,才抬步朝她走过去。
她站定在姜予晗身前,垂眸时眼神透着冷意,声音却依旧平静:“你觉得是公报私仇,是默认做过影响工作的事?”
姜予晗脸色一僵,杨紫没给她接话的机会,继续道:“不过你想多了,名单是按项目表现和岗位适配度定的——我向来公事公办。”
说完,她转身拎起外套,步履从容地走向门口,门在身后轻轻合上,没留任何多余的解释。
杨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后,会议室里的人陆续散场,只剩姜予晗还坐在原位,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
桌上的实习生名单被她揉得发皱,尤其是自己名字该在的位置,空白得刺眼。她盯着那处看了半晌,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声里满是自嘲,又带着没散的火气——明明上次那个社区方案,她熬夜补了三天调研数据,明明她比名单里好几个人都先提出优化思路,怎么就落得个“不适配”的结果。
姜予晗拎着装满私人物品的纸箱走到大厅,刚要推门,就见杨紫从外面进来。两人脚步都顿了下,她没说话,只侧身想先过去。
杨紫却先开了口,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箱上,语气像寻常寒暄:“东西都清好了?”
“杨总监没必要假惺惺吧。”姜予晗应得简短,指尖攥紧了箱角。
杨紫没再提工作,只随意地抬了抬下巴,看向窗外:“最近总遇到些莫名的麻烦,不过以后应该会消停,毕竟在咱们这行,不管是工作还是私下,都讲究个‘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你说对吧?。”
姜予晗攥着纸箱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没接话,转身推门快步离开。
黑色轿车停在公司大厅门口的树荫下,成毅靠在后排座椅上,目光透过车窗,清晰看到大厅里的情形——杨紫站在原地,语气平稳地与拎着纸箱的姜予晗对话,全程从容不迫,没半分多余情绪。
前排的助理回头,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肯定:“总裁,杨总经理这处理很到位,既没失了职场体面,又把该传递的态度点到了,完全不需要您出面兜底。”
成毅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上位者的笃定:“她向来有分寸,这点事本就无需我插手。”说着,他抬眼看向助理,助理立马说道“设计部那边已经吩咐下去了。”
灯刚亮起,姜强就从沙发上起身,语气带着点劝和:“姐,这事就算了吧,适可而止。”
“你懂什么?瞎掺和什么!”姜父立刻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姜予晗时,脸上满是急惶,声音都发紧,“小晗啊,这可怎么办?”
姜予晗换鞋的手顿了顿,抬眼时嘴角勾出一抹淡笑,语气却没什么温度:“爸,没事,不用担心。”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指尖摩挲着水杯边缘,话锋轻轻一转,“倒是爸,你下次做事靠谱一点。”
姜父的脸瞬间涨红,张着嘴想辩解,却被姜予晗的眼神压了回去。
她没再多解释,只是靠在沙发上,语气轻松:“放心吧,我早有办法了,成毅迟早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