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家法

一婆子拿着红木棍，霍锦惜起身站好，深吸一口气，认命的闭上眼睛。

“九姨姥，别打我小姨——”

一棍子轮过来，霍仙姑从后面抱住霍锦惜，得亏那婆子及时收手，否则，她那小身板挨着一下子，非得拦腰折了。

霍锦惜转身，抱住怀中的孩子，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却瘦小的只到她下巴颏，沉了沉，心中是又心疼又气。

心疼她如此，感动她如此，也气她如此。

“大半夜的不睡觉，跟着我？小丫头？”

还没等九姨婆发话，霍锦惜就冷声问道，这孩子，她挨这一下子，不得出人命啊？

霍仙姑却转身向九姨婆跪下磕头，哭着哀求。

“姨姥，我求你了，你别打小姨了，小姨身上有伤，禁不住您这一打。本来错就是仙姑，您打仙姑吧，仙姑受的住。”

“胡闹！你这么大的身子，挨这一下子不得活活疼死！你是得挨，但不是现在！”

六姨婆气急，揽过霍仙姑，搂在怀里，向九姨婆求情。

“老九啊，你就别打了，三丫头身上还有伤呢，你打坏了，不得后悔啊？饶了她……”

“老六，你何时如此拎不清了？她不受家法，如何服众啊？”

“六姨婆，不用这样，家法而已，锦惜受得住，况且，今日不受，明日，锦惜这家主之位，就坐不稳了。”

“家法继续”

仙姑怎么挣扎，也离不了六姨婆的怀里，眼睁睁的看着，霍锦惜认命的闭上眼，站好。

“砰”

一棍子下去，红木棍子与背部接触的瞬间产生沉闷的响声，霍锦惜顿时青筋暴起，一个不稳单膝跪地，剧烈的喘息。

“行了吧，这下子行了吧，真服了你了老九……”

“回来！还有两下呢！你不是不知道规矩！”

霍仙姑听到此话，顿时哭喊起来，泪水滴滴点点的撒，恨自己的破事。

“仙姑，没事，多大点劲？小时候我老挨，现在就是回味一下。”

霍锦惜强笑，昏暗的油灯下她的汗水布满额头，明明疼得满脸通红，却还安慰她什么事都没有。

她单手撑地，缓缓站起来，端正好身姿，只是刚才挨打的地方，白衣依稀可见些许鲜血的渗出。

第二棍，又是一声闷响，这次她更快，甚至都没缓，只是，这次起来，她两只手扶住桌子才勉强站住。

“家主小心了，这第三棍，不好挨。”

“多不好挨也得挨，多不好扛也得扛，日子就是熬，也得一天天熬。但凡是死了，就是没抗住，怂了，认输了，是吧，小汐儿？”

霍锦惜依旧笑的风轻云淡，朝着霍仙姑说道。

“小姨……”

“砰”

第三棍下去，霍锦惜身形一晃，猛地跌倒在地，却拒绝众人搀扶，自己缓了缓，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

“家主好功夫，就是老家主，挨了我这三棍子也是趴在那里，跟滩肉一样，站不起来。您都不用扶，就能起来，老婆子佩服。”

“不过是疼多了罢了，谢谢婆子，您回去吧。”

霍锦惜背后是一袭白衣已经被染的通红，强笑着打发走了那婆子，小仙姑直接扑到她怀里，拥着她，却哭不出声，低声抽咽。

“现在，挨完了家法，你才算是有了交代，切记，以后不可再如此。”

“锦惜牢记九姨婆教诲。”

霍锦惜倚着小仙姑，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道。

这婆子，下手还真挺狠，小时候她头一次犯事，挨棍子，第一棍子就撅过去了，没给她娘吓抽抽了。

“哎哎哎，行了行了，赶紧回房歇着，上药，别耽搁，裹上点快去。”

六姨婆来不及唠叨，看霍锦惜面色苍白，心急把她俩送回去，回来就看见老九在那拿着一块点心吃的正香。

“给我，是给你做的吗？那是给三丫头的！”

“这，这这么多我吃一块怎么了？”

“拉倒，吃你的家法去吧，这些个都是三丫头爱吃的，我明个一早包好了都给三丫头送去，连个渣渣都不留给你！”

六姨婆很蛮的端起那几盘子点心，翻了个白眼，留下九姨婆一人干瞪眼。

“嘿，这老娘们……”

霍锦惜的院子里，两人正忙着。

霍朵朵打个瞌睡的功夫，人就没了，她还以为当家的晚上遛弯去了呢，压根没想到受家法去了。

“我真是服了，多大仇多大怨呢，下这么死的手。”

“明天我整点什么超级巴豆，泄泄这家法婆子的火。”

霍朵朵一边擦药，一边碎碎念，心疼的不要不要的。

小仙姑不言语，就是一边涂药一边掉眼泪。

“朵朵，别瞎搞啊，那家法婆子厉害着呢，你但凡要是失了手，三棍子不行我还得替你一棍子，不值当。”

霍锦惜假装害怕，逗两人乐。

“得了，擦完了，朵朵睡觉去吧，明天还得陪我去会心斋呢，仙姑留下来，咱俩聊聊。”

“哈切，拜拜了您二位”

朵朵关门出去，她不说话，小仙姑不言语，两人就这么耗着。

“小姨，你会不会恨我……”

霍锦惜长叹一声，艰难的爬起，抱住她。

与往日不同的是，以前都是小仙姑靠着她，这次，是她倚着阿汐。

“我再怎么，也不过一个气字啊……”

“我气你要自尽，气你刚刚那么拼命去找死。”

“你知道那家法棍子，但凡要是落到一个身子虚弱的人身上，一棍子能给人打晕。”

“你就那么扑上去……你若是出了点事，我怎么办？”

“我这些年费力把你从一个三岁的奶娃娃养到这么大，我还没登上家主之前，你娘亲就走了，那三年咱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啊……你难道要一死了之，如此以德报怨？”

“仙姑，阿汐，多大的苦，难，都能熬过去，只要熬过去，别管用什么法子，都是条汉子。”

“嗯，小姨我知道了，我错了，不会犯傻了……”

“好了，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亮呢，睡会儿，昂。”

两人沉沉睡在一起，霍锦惜紧紧抱着她，给这个孩子最大的安慰。

天亮

用过膳食，霍锦惜查了查这两天霍家运营，还不错，倒是不需要太操心。

“朵朵，走，去会心斋。”

路上，她揉揉头，看向一旁开车的霍朵朵，问道

“你懂医，这事，你看怎么办？”

“当家的，这事可大可小，但是仙姑终究是个孩子，在一些事情上需要大人帮她决定，您得结合事实。”

“那你说，她现在的身子，哪种方式才算好？”

“哪种法子都是馊招，这么大的月份，要是堕了，恐怕得有生命危险，但是要是生下来，这个孩子，也活不长久。”

“您摸她那脉相，多虚啊，她都要让那个孩子榨干了。”

“挑一个最好的。”

霍锦惜对于坏消息已经选择性失聪，她听不进去了。

“带她去医院，做引产，这要是一碗药堕了，这孩子以后的功底也没了。”

“这事一天也别拖，多拖一天对她都不好。”

“行，我知道了，回去跟汐儿商量。”

“我说，当家的，你这个小姨也是够操心的了。”

“仙姑这孩子，打小就省心，没让我操过心。我偷着下墓，一个多月没音没讯，受了欺负也只能自己憋着，回来也不跟我说，自己练好了功夫打回去。”

“她娘好几次把我从死地拉回来，没她娘，我都死了多少回了。这回出来这么档子事，说到底是我平时忽略了她，让臭狗给蒙了，要不也不会……唉”

霍锦惜叹了口气，想闭眼靠在椅子上，一碰座椅背，腰又挺直了回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张大佛爷这次开会，说什么呢？”

“日本人，看形式长沙马上就要不安定了。”

“愿战乱早点过去吧……”

狗五今天没来，让她打残了，解九也没来，躲着不敢见她。

议事堂，佛爷总结了一下战况，交代了各位当家的准备的事情，大家都忙，该散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