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梦

黑色的梦，又梦到了。

黑色的轿车，黑色的眼睛，黑色的西装和吵闹的亲戚。黑白色的遗像被白毛少年抱着，可怜的老妇人擦拭着他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少年的脸颊和小腿还有着伤，但是在妇人那粗糙的指节抚摸过时，他终究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直到整一个世界扭曲，变换，撕裂……奇怪的黑色的雨滴在他的身体上，吞噬着他，吞噬着他残缺不齐的灵魂。一只奇怪的巨兽从地里钻出，伸出了它长而挂满绿色粘液的舌头，一口将呆愣的少年刺穿成两半……

“不要！……”床上的少年突然挣扎的坐了起来，额头上还有着细密的汗水。小野咩呆愣着，眼睛盯着自己被子上扭曲的花纹。

又梦到了，忘不掉的，黑色而恐怖的梦。明明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为什么还会梦到呢？小野咩叹了口气，眼睛望向了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这是他来这所城市，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天空，尽管他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但是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他欣赏天空，他叹了口气，将头扭了回来。小野咩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自己残余的瞌睡赶走，又强撑着甩了甩自己的头，白色的头发被他搞得乱糟糟的，像一只疯玩后回家的羊羔。意识到自己的傻样后，他又不自觉的噗嗤笑了出来。

收拾了一下心情，小野咩下了床，自己整理好被子后开了门，走了出去。

在客厅，就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香味，小野咩惊喜不已。光着脚跑到厨房门口，大喊一声“奶奶！你怎么比我起得还早？”厨房内拿着勺子尝味道的老妇人扭头看着兴奋不已的小孩，笑了笑。“因为今天是我的小咩上学的日子呀，来大城市里上学，自然要好好准备。”她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用自己的鼻尖轻触了一下小野咩的鼻尖。

小野咩也笑着，轻触了一下她的鼻尖。在乡下生活时，奶奶告诉他这个动作可以传递魔法，可以让人更加勇敢更加快乐，对此，他是深信不疑的。老妇人在余光看到他光着的脚时，眼神冷了一下，拍了一下小野咩的脑袋。

“呜啊……奶奶！”小野咩捂着头，不明所以。可爱的老妇人，一边叉着腰，一边闭着眼睛说：“什么奶奶不奶奶，把你的鞋穿上才有饭吃。”“怎么这样！”

小野咩虽然埋怨着，但还是迅速去客厅里，穿起了自己的拖鞋。鞋子是前天刚买的，老妇人和他去百元店的战利品。黄色的厚底塑料拖鞋，看起来有点幼稚，但又很适合他。他看着自己的拖鞋，晃了晃脚后嘻嘻一笑，心情大好的跑到洗漱室洗漱去了。

等他搞定一切，已经是早上7点了。老妇人和往常一样，将食物摆在桌子上，自己端着一个茶杯，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里的新闻。小野咩拿起了一块被老妇人细心涂好果酱的面包，咬了一口。

“唔，应该是石原阿姨做的果酱，好甜。”小野咩嘀咕着，又狠狠咬了一大口。他们奶孙俩离开乡下时原本只需要一个行李箱，结果没想到好客的邻居们送了一堆大包小包的东西，硬生生让他们俩多拿了三个大大的编织袋。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快哭出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所以他们的冰箱和储物柜都是大包大包的咸菜，果酱和咸鱼。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吃完呢……”小野咩一边想，一边干掉了自己的面包。又拿起右手边玻璃杯中的牛奶，一饮而尽。“我吃完啦奶奶！”小野咩对着带老花镜的奶奶打了声招呼。她喝了口很浓的茶，然后指着电视对小野咩说：“小咩啊，你看看这个，附近好几个贪官和杀人犯都莫名其妙死掉了，没有肉的骨头扔在警察局门口。”

她说这句话时很平静，因为这种人没什么值得留念的，死了，也就死了而已。至于那个凶手干得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老人家半点不在意。

小野咩坐了下来，看着电视里的漂亮新闻小姐报道着如此血腥的新闻，突然感觉有点背后一凉。

“那是因为他们做了错事啊，他们是恶人。我和奶奶这么善良，一定会被爸爸妈妈保护的，对吗？”少年蜷缩成一团，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米白色的头发有点散乱，但也不影响身处于少年时期他散发出的活力与朝气。他笑眯眯的将头侧着，看着自己身旁的老人家喝茶。

在他说到“父母”二字时，老人家明显愣了一下，她的神情中的不自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面前的小羊羔发现了。老人家放下茶杯，粗糙的手抚向了少年的面颊。两对橙黄色的瞳眸对视着，闪闪发光，却又是雾霾重重。

老人家有一次拿自己的鼻尖轻触面前少年的鼻尖，她的动作很轻柔，而这次轻触的时间很久，足足二十多秒。上一次轻触这么久，还是在父母将小野咩接走的时候。

过了一会，他们分开了。老妇人摸摸他的头发，叮嘱道：“记得到了新学校不要任性，要好好和同学们相处。

阳光从窗户洒了进来，照在了小野咩的右脸，金闪闪的他好似一块需要让人守护的宝石。“嗯！奶奶……谢谢你。”他笑着，又将老人家的手抚向着自己的脸。

他们，都在闪闪发光呢。

“所以说，这个学校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校区啊！！！！！！！！！”小野咩站在被关住的校门口，无声怒骂。他刚刚问路时把东校区和西校区都去了一遍，但是门卫大叔说没有学生会来通知他们说今天有新学生会来，都让他跑到其他校区看看。结果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了目的地——藤野高校的中心校区。

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门卫大叔马上就放他进来了。小野咩和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学校乱逛，现在是上课时间，自然找不到几个学生或者老师带领他去学生会登记。“哎，要不等他们下课了再去找学生会吧？”小野咩低头走着，叹了口气。

突然，他撞上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抬头看时，发现一位黄发绿色瞳的犬类兽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比小野咩高出一截，带着红色的半框眼睛，看似有点不好惹，还有一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

“小野咩吗？我等你很久了。”那个人发话了，声音很很温柔，但又有着对不熟的人应该的疏离。

“啊！是的，我是小野咩。请问你……？”

“我叫小野白川，和你同姓。同时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会会长，请多指教。”

“好的小野会长，很抱歉我找校区找错了，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事，经常有转学生找错校区，这种事情很常见的，不必因为这个感到抱歉。”小野白川笑了一下，有一种古欧洲绅士对待他人的感觉。

真是一个神秘的人。这是小野咩给白川的评价。

在恍惚之间，小野咩和小野白川已经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只见里面有干干净净的茶几和沙发和慢慢的一整排放满资料档案的书架，而在里面好像有办公用的桌子，但是小野咩也没多在意。

沙发上，坐着一个兽人女生，长得和小野白川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左眼被眼罩罩上了。她看见了小野咩，很亲切的笑了一下，一把推开在他旁边的小野白川，起身拉着他往沙发上坐。

坐在沙发上的小野咩看着在他面前莫名其妙用眼神交流的两人，艰难的开口：“请问？我需要干什么吗…

两个人同时看着他，小野咩有点发毛。

“哎呀，把可爱的转学生忘记了，真是抱歉。”那个女生开口说话了，意料之中的温柔，但是语气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亲切，或许还带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其中。小野咩品不出来是什么情绪，只能傻愣愣的坐在，等他们继续开口或者干些什么事情。

那个女生在一堆档案中翻找着，拿出了一本档案抱在怀里，走向了茶几。

她打开了档案册，里面是小野咩的基本信息和入学申请书。

女生拿出了入学申请书放到了小野咩面前，开口说：“这是入学申请书，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就直接签字就行了。”说完，她继续和旁边的小野白川开启了眼神殴架。

小野咩不想看着两人继续打，低头开始一字一句的看起了自己的入学申请书。

“编入201A班，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班级呢……”在呢喃之间，他拿起了旁边的笔，在底部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字迹很秀丽，在板正之间带着一丝柔意。女子看他签完名字，笑了一下，收好所有的东西后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又跑到茶几旁跟小野咩说：“很抱歉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小野白渝，在302B班就读，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哦^^！”

“白渝，别闹了。我带着转学生去认识一下学校，你记得把你的工作做完。”小野白川看了一眼白渝桑，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小野白渝瞪了一眼他，扭头对小野咩笑了一下，然后就出去了。留下两个男人呆在办公室里，气氛非常尴尬，小野咩感觉空调好像有点更冷了。

“请问……”“小野白渝是我的胞妹，我们平时日常相处就是这样，你习惯就行。” 小野咩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完，小野白川就告诉了他想要的答案。虽然他感觉这对兄妹有点太奇怪了，正常兄妹也不至于有要打起来的架势，但是小野咩知道自己不应该多问，还是闭嘴比较好。

“好了，离他们下课还有20分钟，我带你参观一下学校吧，参观完后我会把你送到班门口。到时候你见到班主任后跟着他进去就行。”小野白渝扶额，帮小野咩打开了门。

带着小野咩转了一圈学校，小野白川带着小野咩去到了他的班级——201A班。站在门口，看着下课的同学进进出出班级，小野咩莫名有一种，从心底处散发的孤独感。本来，他就不属于这里才对啊……在慌神之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位人拍了一下。

扭头一看，是一位看似和善的中年男人，矮矮胖胖的，留着个大背头。小野咩一边弯腰打招呼一边想：如果那种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老了，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

如果真是这样，多少带点悲凉的美了。

另一边，小野白川在会办公室的路上走在，而他的手机在他的口袋中嗡嗡作响。他指节分明的手掏出手机，只见来电提醒上面写着“白渝”二字。他不耐烦的推了一下红色的眼镜，接起了电话。

“喂。”他问到，语气明显有点火大 ，也有点无奈。

“你交代的事情，我干完了。处理的很干净，他们是找不到我们的。” 小野白渝站在天台上，从他的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二年级的教室。她墨绿色的眼睛盯着，那一抹刚才才见到的身影——小野咩。“那个孩子很可爱吧，虽然我们已经见过面了，却还是没认出来我。有点伤心呢……”

“真要我说，你就是一个神经病。你知道让他来到这里是一件对我们来说多么困难的事情吗！本身工作就已经够累了，还得去保护他。你真当自己是机器人不需要休息时间吗？”小野白川很火大，他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对着电话那头喊道。

小野白渝也没有生气，也没用反驳。她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小野咩进到了班级，然后门被老师关上了。她没有说话，两个人处于一种尴尬又紧绷的状态。

小野白川正想看看电话是不是被白渝挂了时，只听见她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别忘记了，你到底是谁。”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天台的门也同时被老师推开。小野白渝在老师的训斥中，脸不红心不跳的笑着，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回到了教室上课。

小野白川楞在了原地，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认真的。拿这件事情来压他，也算是动了真格了。

“哈哈……”他喃喃的笑着，摇着头。收拾了一下心情，将手机重新塞回自己的校裤里，前往了学生会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