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祁川躺下去的时候没有碰到小狐狸，但它还是蜷缩了一下，似乎是冷。
殿内的蜡烛熄灭了，黑狐和黑暗融为一体，细小的呼吸声在白祁川耳边响起。
白祁川闭上眼，脑海里各种画面闪过，一遍遍重演。到现在为止，他还是觉得自己重生这件事，真的很不真实。
这会不会就是一场回光返照的梦呢，睡醒了，梦就醒了。
罢了，不管了，醒了就醒了吧。
白祁川意识淡下去，一夜无梦。
白祁川本以为小黑狐睡醒了就会自己离开，但没想到，自己醒了，它还没醒。
看着被褥下面，趴在自己胸口，随着自己呼吸起伏的一小坨——动物，白祁川罕见的沉思了一下。似乎是察觉到他醒了，小黑屋扭动了一下身体，尾巴也动了动，蹭的白祁川有点痒。
他伸手摸了摸小黑狐的毛，还挺软的。
这么亲人的狐狸倒是少见，应该是宫里人养的吧。白祁川坐起来，把小黑狐放到刚刚自己躺过的位置，还有一点余温。本来要离开人类温暖的身体小黑狐还挣扎了几下，但陷入温软的被褥后，它倒是很势利的没有再动，乖乖蜷缩好睡着了。
白祁川笑了，昨天回来的路上，皇帝身边那个小邓子告诉他皇上今天要见他，自己做好准备。
皇帝这个时间见自己，大概就是许嵩的事情了。看来昨天皇后真的把皇帝叫了过去，也真的在皇帝面前表演了一个什么叫做“大变活人”。
上一秒说着许嵩被暗害，下一秒许嵩站在他面前。
这个画面感，啧啧啧。
见皇帝，他并不打算穿的多么花里胡哨，他是男的，又不是秀女。白祁川这么想着，掏出一件白底金纹的衣服穿好，又披上了昨天那件白色的狐裘，看着上朝时间差不多结束了，准备去找皇帝。
离开前，他还是告诉整理自己卧房的婢女：“不用动我的床了，我回来还要睡回笼觉，麻烦了。”
没见过这么客气的主子，那小婢女脸红的很，支支吾吾就应了。白祁川看了一眼婢女离开的背影，沉思了一会，才走了出去。
到养心殿的时候，昨日有一面之缘的太监小邓子把他引到后堂，边走边解释：“今日早朝延时了，小公子怕是要多等一会了。”
白祁川摇了摇头：“我就在此等陛下吧。”
“是。”小邓子看了一眼白祁川的侧脸，才退出去。
白祁川摸了摸自己的侧脸，若有所思：他这张脸确实长得有些女气，但这只是未成年的原因，等到成年，青年了，就锋利多了。
他很快收回乱飘的思绪，分析当下。皇帝一般早朝的时间都不会有很大的变动，除非出了很大的事情，一时之间不能定夺。他努力回想着上一世。
快到除夕这段时间，出现了什么大事吗——
白祁川眨了眨眼：有了！
是将过年节，强盗频发，此次关南的强盗土匪多如牛毛，不知道是被什么力量撺掇，敢于朝廷的士兵抗衡，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不过许广仁是一位仁明贤君，这一次的事件，上辈子很快就处理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正在想着，许广仁就推开门进来了。白祁川不急不忙地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拱手礼。许广仁愣了一下，这孩子……行大臣礼这么标准……
他没多想，只当是教养好。
白祁川笑着：“陛下找我？”
许广仁坐下，也让白祁川坐下，这才开始说：“你不知道朕为何找你吗？”
白祁川：“许是为了太子殿下吧。”
许广仁点头：“是，也不是，昨日进入太子寝殿的就是你吧，朕知道。”
“是兰昭仪告诉陛下的吧。”白祁川笑着说。许广仁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白小公子…好谋略啊。”
白祁川摇了摇头：“陛下言重了，昨日陛下去了广仁宫，这件事大家都知道，若是陛下昨日就知道是我救了太子殿下，又何必等今天呢，相比是得了昭仪的相告，昨天夜里才确认的吧。”
许广仁身居高位，万人之上，金贵无比，所有人对他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不敢越线。但他本人其实很平易近人，毕竟一位明君是不会胡乱怪罪的。
所以对于白祁川这种有话就说的聪明人很有好感。许广仁笑了笑，把小邓子差出去倒茶，良久对白祁川说：“太子之事，朕确实要谢谢你。许嵩是个有才华的，很聪明，也能做事，朕很看好他，祭祀大典那件事…想必你也是受难…”
白祁川不语，等许广仁说完，他才说：“陛下找我除了太子殿下之事，还有别的事吗？”
聪明人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简单，许广仁朗声笑了：“相比白小公子应该也知道，朕这次来晚了，是有重要的事无法决定。”
白祁川点了点头：“是。”
“那小公子可知是什么重要的事吗？”
白祁川勾了勾唇：“大抵是关南的土匪强盗开始肆虐了吧。”许广仁惊讶地张了张嘴：“还真是…见多识广……”
“朕本以为，你和那些久居在深宫六院职中的人一样，没想到，也有关乎朝局之人。”白祁川喝了一口小邓子端上来的茶：“并非朝局，而是百姓。”
许广仁愣了愣：“是，是百姓。”
——
其实白祁川也没想到这次见到许广仁会这么顺利，什么事都没发生，就是讨论了许久政事，而且一般都是许广仁问一个问题，白祁川来答，然后许广仁就高兴着笑。笑的白祁川都开始头皮发麻。
这届皇帝怎么这么爱笑。
还挺……恐怖。
好在时间过得很快，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人来求见皇帝，许广仁不得不让白祁川先回去。白祁川当然是不会拒绝，他走之前还特别问了一句小邓子：“宫里有娘娘养过黑狐吗或者是狐狸也算。”
小邓子楞楞：“没，没有——养兔子的有，养狐狸的是真的没有。”
小邓子几乎一直跟在皇帝身边，那些妃子有什么喜好，没有会比他知道的更清楚了，白祁川自然问不出什么，那就是真的没有什么，看来那只黑狐并不是皇宫的宠物。但若不是，怎么会这么亲人。
回到扶摇殿之后，白祁川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去睡觉，叫别人不要来打扰。脱下狐裘，搭在架子上，他看了一眼自己床榻上微微拱起还在蠕动的一小团，就知道小黑狐还没有跑。他笑了一声，从桌案上拿了两册书，走向床榻。
“嘤嘤……”
白祁川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被褥里已经冷了下去，在这寒冷的严冬，只靠小黑狐自己的体温完全捂不热着被子。现在被它自己拱着拱着，已然没有半分热度。白祁川揪住他的尾巴把他拎起来，小黑狐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乖乖不动了。
“冷？”
“嘤——”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黑狐似乎格外怕冷……倒和自己不太像，白祁川看上去弱不禁风，风雪多吹一下就脸色苍白的要命，其实身体挺不错的，甚至比普通人更能吃苦，但同样的，病起来也比别人凶。
白祁川没有说话，盘腿坐在床上，被子盖在腰际，他把小黑狐放在自己腿上取暖，汲取到人类身上的热度，它不再挣扎，又是安静的蜷缩在一起，睡了过去。
一只动物，怎么这么能睡。
白祁川没在细究，翻开手里的书册，就这么在床上看了一下午，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小黑狐再醒来的时候，那本书白祁川已经看到了末尾，翻上最后一页，他才垂下灰色的眼睛：“醒了？”
小黑狐抖了抖尾巴：“嘤……”
白祁川拎着它的尾巴离远了一点，才掀开被子下床，站立的时候他还皱了一下眉：“腿麻了。”小黑狐似乎知道人类的腿麻是因为自己，尾巴卷住半个身子，给白祁川表演了一个空中自己抛自己，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反转——然后完美落地。
白祁川看着站在地上的小黑狐：“……”
他动了动麻木的腿，弯腰看向地上的小黑狐：“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是宫里，你是从宫外跑进来的？”小黑狐显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自己抱住自己的尾巴：“嘤？”
因为弯腰的动作，白祁川的黑发慵懒的散落下来，配上那张惊绝的脸，简直可以用一个“倾国倾城”来形容。虽然他是个男子，但美貌不分性别，美到不可方物，大约就是白祁川这样的人了。
小黑狐把自己的尾巴抱的更紧了，一双小豆子一般的黑色眼睛一直盯着白祁川的脸看，看它一动不动的样子，甚至有些痴傻。
白祁川：“……？”他没料到自己的脸虽然好看，但对动物都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他直起身子，随意把头发别到脑后：“你没有主人，以后要不要跟着……”话还没说话，小黑狐就当机立断直接跳到了白祁川床上，又连着到了他的肩上，甚至还亲昵地蹭了蹭帅哥的脸颊：“嘤……！”
白祁川：“……”谢谢你的赞美，虽然我听不懂。
白祁川又伸手把它拎了下来：“那我要给你取个名字，叫什么好？”他沉思了片刻：“叫你，启明星吧。”
启明星“嘤”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作者晚点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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