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1

-

无法和崔秀彬见面的夜晚，方盈朝坐在落地窗前。这是一个小时内的第四根黑石，厚重的烟味萦绕在房间内，久久散不开。

烟灰掉落在雪白的地毯上，方盈朝似乎没有想要搭理它们的想法。仍然自顾自的望着窗外，任凭指间的灰落在手背上，烫红的像烙印。

原来人在思考其他事情的时候真的会不顾及痛苦吗。往常烟灰如果不小心掉落在手背肌肤上，方盈朝会马上跑进浴室用凉水冲洗着泛着疼痛的地方，直到它不再火辣辣的钻心一般的。

好想知道下午秀彬来的电话想要说些什么内容呢。是和往常一样撒娇语气声音粘糯糯地说着姐姐我想你了，还是像阳光下奔跑的小狗一样朝她表达那刻的快乐呢。

方盈朝看向了墙上挂着的电子钟，已经凌晨十二点多了。崔秀彬没有熬夜的习惯，除了和她待在一起的夜晚。那这个时候的小兔，应该已经垂着耳朵进入梦乡了吧。

方盈朝放弃了回拨电话的想法。她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害怕吵醒了他的睡眠，也不用前后反复斟酌接通电话的第一句话应该是温柔的询问还是略带歉意的关心了。

烟燃尽了。方盈朝吐出口腔里残留的最后一丝烟雾，拨通了崔然竣的电话。

“我答应你。崔然竣，我答应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索性阖上了眼睛，无尽的虚空的黑暗中又出现崔秀彬的模样，正垂着头用手摩挲着她锁骨处的纹身。她没忘，他情动的时候的玩笑般的话语。

“明晚见面吧，我很期待。”

她真是疯了吧，才会说出期待这两个带着憧憬和幻想色彩的词。还是对着这样一个卑鄙的坏男人。

电话那头静默着，方盈朝见半天没有得到回复就想挂断电话。

“好，明晚见。”

崔然竣的声音哑得难受，通过电话听筒显得有些失真。方盈朝死死握紧了手机，眼眶中的湿润顺着脸颊流进嘴角。好苦，好咸。

“他是我的软肋，拜托你以后在我面前不要提起他。”

方盈朝忍住声音里的颤抖，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后就迅速挂断了电话。她怕再多一秒就被崔然竣听出异样来。

不要在吻住我的耳垂的时候又在我耳畔说起秀彬的名字，这种感觉一定会让我觉得是背叛的。

我想保护你，秀彬。这样的行为得不到你的原谅也没关系，但我乖乖地听了你的，没有因为纠结和你的关系而变得苦恼哦。

我好像真的爱上你了，但你一定不可以爱上我。

-

方盈朝做了个冗杂的梦。

她梦到自己潜进了失落海域，海水挤压着她的耳膜和鼻腔，呛人得痛。衣物被海浪卷起，四肢被珊瑚和礁石戳破，猩红色的血液在海水中绽开，像鲜艳的初生玫瑰。

发丝湿透了，黏腻地粘在额角、脖颈，还有的被海水冲洗着向上呈线状。她感受到灵魂和肉体都因此在下坠，海水强大的挤压力像是要毫不留情地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好痛苦。她蠕动的唇已经无法再发出声音，只能清晰地感觉着自己在落入海洋深处。

光亮逐渐在消失，剩下的是透明的虚无与黑暗。面前突然浮现熟悉的面孔，她用尽全力最后的力气想拉住他的手，却只差一指的距离。

那是谁？

秀彬还是我的初恋？

已经坠落在海洋最深处。各色花纹的鱼类在啃食着她腐烂的伤口，她早已看不清楚，陷入了黑暗和朦胧之中。冰凉，刺骨。感觉到身体已经被海水泡得泛白发胀，她永远地闭紧了双眼。

从这个梦中醒来的时候，方盈朝下意识朝着墙上的电子钟瞥了一眼。

凌晨四点三十六分，她在一场真实又可怖的噩梦中醒来。

她又想着梦中那个朝她游来又只差一指就能救起她的人。她在这之前可从来没有梦到过崔秀彬，她那个让她刻骨铭心的初恋也快半年没有出现在她的梦里了。那到底是谁呢，答案只能填上未知。因为她没有在咸湿的海水中看清他的脸，也没有触碰到他的指尖。

她起床倒了杯水，本来想直接用桌上的水壶倒半杯冰凉的水解解渴就足够了。但她突然想起崔秀彬时常叮嘱她的，不能在早上空腹喝冷饮。所以乖乖地接了壶水放在电磁底座上按下了烧水开关。

趁着这个间隙，她拿着手机编辑着短信。

［我们总是在期待下一次见面，期待那个不定的日期。秀彬，我好想能一直和你见面。］

她没想到，对方几乎是秒回的。崔秀彬发来了一张被揉皱的名单一样的纸，上面的黑色印刷体写着，出道预备组名单。

她拿着手机的手猛的一顿。出道，预备？

［姐姐，它的到来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该结束了？］

崔秀彬在屏幕前等待着答案。他本来想过几天找个合适的时间亲手把这份名单交给方盈朝的。他还猜想了许多她的反应，会是满眼的欣慰然后摸着他的头夸奖他的努力，还是眼眶里溢满泪水揪着他的衣袖说能不能不要分开。

［秀彬，我们不要结束。］

不要结束，不会结束，不能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