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怀瑟发球（一）

森遥知意时常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做事只凭随心，没有所谓的道德标准。

她的生命才走完不到人生的四分之一，就已经“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像一棵风雨中无处攀附的草，飘飘荡荡，毫无归属。

或许哪天她觉得足够了，就会选择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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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进度：15/100】

听见脑海中的这句话，森遥知意皱了皱眉。

现在想想还是很离谱。

这个自称系统的声音是两年前突然出现的，彼时她还是冰帝高等部的一名高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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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粉白仿佛将风染上了同样的颜色，森遥知意坐在窗边，出神地望着外面飘落的樱花，她喜欢这种凋零感。

【叮——系统激活。】

森遥知意回过神，头转向教室——这节是自习课，依稀能听见的只有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宿主森遥知意绑定中……绑定成功。】

她的名字很特别，不会有重名的可能，所以是说的她没错了。

【宿主你好，我是攻略系统077。】

……

【请积极攻略目标人物哦，否则将被抹杀。】

无聊。

森遥知意秀气地打了个哈欠，阳光刚好能照到她的位置，被暖洋洋的晒着，她有些犯困。

【请宿主不要当作玩笑。】

这种话，会信才有鬼吧。

【请宿主严肃对待。】

好吵。

森遥知意并没有把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她把桌上摊开的书合上，挪到左上角，双臂重叠放置桌中间，头埋进臂弯睡了过去，严丝合缝地挡住了那张精致的脸。柔顺的黑发乖巧的散开在背后，阳光跳跃着穿梭发间，在地面留下斑驳的剪影。

醒来时，太阳渐渐西沉，教室空无一人，森遥知意有种不在人间的荒唐感。她身上的疏离感让人不敢接近，这也是她能睡到现在不被打扰的原因。

揉了揉因为睡太久有点昏沉的头，她想，果然之前听到的那道机械声是错觉吧。

【检测到宿主情绪中有怀疑，系统即将降下初级惩罚。】

心脏处传来一阵阵的抽搐感，森遥知意忍不住抬手按住。她能确定的是自己的身体十分健康，不可能有什么突发的疾病。难道真的是……

【我需要怎么做……】

抽搐感停止了。

她其实仍是不相信的，可心脏处的疼真实得不容置疑，更糟糕的是一旦她生出怀疑的念头，痛感就会卷土重来。

【只要乖乖攻略目标人物就可以啦。】

……拜托，用机械的声音卖萌真的很奇怪。

【目标人物是谁？】

【没有规定哦，需要靠宿主自己去探索。切记，完不成任务会被抹杀哦。】

抹杀吗？虽然她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可能早晚会自我了却，但也必须是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容不得别人插手。

【目标人物有什么特征吗？】

【提示：少年。】

【……】

嗯，提示了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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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遥知意面无表情，要不死就死吧，她漫无目的地寻找了几个月少年，攻略进度条一动不动。

因为进度长时间停滞，系统甚至降下了中级惩罚，她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感觉——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将她淹没，像是整个人被丢进了海里，外界的声音渐渐远去，眼前一片发白，她恍惚意识到死亡离她那么近。

整个惩罚过程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结束时，枕头湿了大半，森遥知意分不清是汗水亦或是她生理系统失控流下的泪水。以后还是选选死法好了，排除窒息吧，溺亡也排除好了，这两种方法难受又漫长，她默默做了决定。

攻略任务的转机是在一堂考试。

因为先前的中级惩罚太过刻骨铭心，森遥知意近来态度积极了些，之前寻找目标都是远远地观望，现在她会忍着身体的抗拒感主动进入人多的场合，近距离接触“少年”们。

“森遥同学，可以帮老师一个忙吗？”是冰帝的某位授课老师，“老师现在临时有事，可以帮老师监考一下一年A组下一堂的外语考试吗？”

她前段时间收到了东大的保送通知，按理来说可以不用来学校了的，可谁让她任务缠身，只能到处乱晃来碰碰运气。

“好的老师。”这种麻烦的请求她已经不拒绝了。

“万分感谢！”年轻的女老师笑得很灿烂。

“没关系的老师，只是一点小事。”

森遥知意微微弯腰，目送老师走远，待看不到那道愉快的身影，才直起腰，收回了那一点礼节性的笑容。

冰帝的学生个个身世不凡，这样一群天之骄子是不屑于作弊的事情的，所以她猜她的监考工作应该会很轻松。当她推开A组的教室门，乖巧坐着等待老师的学弟学妹们证实了她的猜想。

“各位学弟学妹好，我是森遥知意，这堂考试由我监考，请多关照。”

少女自己不知，她在学校的名气实在是高，年级榜上次次高居榜首，画画、书法、乐器……各种比赛都能看见她的名字处在第一位，她实在是个什么事都能做好的完美的人，注定引人瞩目。

她由内而外的清冷不是同校学生和她保持距离的原罪，而是大家都不敢亵渎这朵高岭之花，生怕惊扰了她，只能在山底仰视。

是以A组的学生听到她的名字时，都不由自主把视线聚在了森遥知意身上，她一眼吸引人的是独一无二的气质，清、透，等回过神将转移注意力到脸上时，又会感叹造物主实在是偏心。

森遥知意感知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其中一道灼人得要把她烫伤，看距离是第一排的吧，她并未抬头，专心拆解着手中的试卷袋。

淡淡扫了一眼每列的人数，把试卷分成一叠一叠的，再分发给第一排的同学，由他们传递下去。过程中森遥知意无可避免的又碰上了那道视线，她循着方向望去，浅蓝与深蓝猝不及防地对视——

紫灰色的发略微上翘，右眼角下的泪痣恰到好处，第一列第一排的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歪了歪头，森遥知意不解，这是谁先移开视线谁就输了的游戏么。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一处去了，一时间，两人都未躲避对方的目光。她看着少年纤长的睫毛轻颤，耳根处染上了一抹粉红。余光中，其他同学早已开始思考手中的试题。

算了，她率先移开视线，和一个小孩较什么劲呢。

那双眼睛简直像藏着漩涡，勾着人深陷其中。迹部景吾后知后觉，右臂弯曲拨弄耳边的碎发，想遮住耳根的颜色。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森遥知意，但对她而言他确实是今天第一次见的陌生人。

迹部景吾陷入回忆，至于考试，他从小留学经验丰富，外语根本不在话下。

升入高一没多久他就有听到过她的名字，同级生也好，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也好，话里话外都是对这位的仰慕。

森遥知意？姓不特别，名字倒是很特别。后来听说的多了，迹部景吾知道了她是中日混血，名字取自中国的一首诗词。

第一次的遇见来的有些突然。

高等部的社团他仍是加入的网球部，与熟悉的队友一起，继续并肩作战，统领他们向更高的目标前进。

一局对打结束，迹部景吾走向休息椅，拿起放在上面的毛巾擦拭汗水，眼神随意地望向网球部外面的某一处。

一步一步地，修长纤细的身影映入他眼帘。

相隔百米左右，他绝佳的视力看清了少女手上拿的画板，去的方向也是绘画社没错。

气质卓绝，仅仅半张侧脸，就能窥见其长相必定不俗。这是他对少女的第一印象，而直觉告诉他，这是森遥知意。

果真百闻不如一见。

“喂喂，迹部，不打了吗？”忍足侑士问他。

“啊嗯，本大爷可远远没够啊。”他答。

同样的位置已经看不到那道身影了，于是他迈步回到球场。

网球部除了周末每天下午都有训练，迹部景吾却不是天天都能见到森遥知意，一周中偶尔有一两天，毫无规律可寻。

他不敢相信高傲如他，仅凭单向的多次见面，就有点对一个大他两岁的学姐动心了。

他无数次想象过自己以后的伴侣是什么样子的，碍于家族要求，她首先要是名门望族出生，与他背景相当。

出于自身而言，他喜欢？能有喜欢的就好了。

森遥知意以那样惊艳的姿态，推开一年A组的教室门，推开迹部景吾的心门。

他听见心头的玫瑰开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