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钢甲炮驾着重炮骑悄悄来到黑灼石山。

很奇怪，黑灼石山他其实也就来过那一次，但此刻行驶在蜿蜒的山路上他却觉得莫名的熟悉。不用思考，他仿佛天然就知晓这片巍峨的山脉上的大小路线。

为什么呢？他细细的思忖。

脑中竟缓缓浮现出一张地图，在昏暗猩红的光线下清晰的可怕。

似有人用红色的朱笔在上面勾画出血迹一般的红点标记。

是谁呢，他恍惚起来那段记忆太模糊，他要很用力的想才能拨开那重重迷雾，露出那人手里摇晃着的腥红的酒液。

他侧过头来，影影绰绰的阴影里钢甲炮看清了那张脸，赫然是已死去的嗜血。

少年惊了一跳，下意识握紧了操作杆。

是了，那张地图是他在嗜血的书房里看见的，篇幅极大占据了半面墙壁，嗜血常常会在站在地图前勾勾画画加上或修改掉什么东西。

而他不知为何每次进入那黑沉沉的房间时总第一眼落在地图上，不知不觉便将那张陈旧的图连同周边昏暗的光线一起印在了记忆里。

所以嗜血为什么会有那样一份详尽的黑灼石山地图？

二十年前黑灼石山上圣兽队的覆灭，一年前魔鬼队黑灼石山上的暴动，与如今再现的她的踪迹...

钢甲炮忽然有个荒诞的想法，嗜血真的死了嘛？

魔鬼队对黑灼石山的了解太甚了，就这样被他们泯灭在黑灼石山，实在有种违和感。

少年抬起头来，眼前是一片枯死的林子，黑漆漆，光秃秃的枝干四处横蚧交织出嶙峋的线条。

透过枯枝可以看见山头明亮的日光，正午的太阳亮的叫人发昏，可照在这片枯林上却感觉不到暖意像是被这黝黑的树皮吸尽了热量一般。

钢甲炮的眼睛有些刺痛叫他本能的眯起眼，令人眩晕的日光里隐约似乎多了杯茶。

朴实的陶瓷茶杯，茶汤还热热的冒着气，叫人吹上一口才能瞧见杯里飘着的菊花，还有些黑色的小颗粒。苗纹纹说那是决明子，可以明目...

钢甲炮拿手遮在眼前，真是，怎么又想起她了。

那菊花决明子茶苦涩的要死，她却日日不嫌厌烦的为他单独泡上一杯，明明连哥哥都不知道他的眼睛不好，她为什么却偏偏看了出来呢？

苗纹纹，苗纹纹，她有双洞察世事的眼睛。

他就说苗纹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看她整日闷声不响的，却清楚的知道他不吃辣，摆盘时他面前一整块清汤寡水；知道他左手无力，永远将东西放在他的右侧；知道他的视力不好，他的床头便多了盏别人都没有的夜灯……

这样无孔不入，无微不至的细密关怀像是张蛛网将他裹挟。不痛不痒却忽视不了，即使挣脱了，似乎全世界也都是她的痕迹。

可她对所有人似乎都是这样，只是平常。

唯有他被这份莫名其妙的关心扰乱阵脚，他不想承认，这样的关怀是他从未有过的。

过去的十几年里他大多待在嗜血那个阴暗如老鼠窝一般的巢穴，嗜血待他冰冷厌恶少有父子间的温情。

于是对苗纹纹的温柔他只能被动的、期待的、无措的接受，任凭她水一般入侵他的世界。

苗纹纹是个麻烦，他这样想，却对着正盛的日光露出个还算温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