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他是没有修仙的觉悟，尽管严小少爷比他昂贵许多，他习惯在每一次有概率的别离之前好好清算，不想亏欠。

　　一周前他在车上睡着，醒来的时候半个身体躺在严浩翔的腿上，严浩翔一手搭着他的头发，另一手划着手机，发现他醒后垂下眼睛冲他笑了，自下而上的角度卧蚕明显，贺峻霖抬起手来，摸了摸他碎碎的刘海，然后突然被烫到一样收回手去，屏住呼吸、闭上眼睛，在装死与装睡中试图二选一。

　　五天前他们在室外的烧烤晚会中牵了手，玩得忘乎所以，所以并不知道是哪个节点过后转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势，一直持续到游戏结束了很久也没松开，他合理猜测严浩翔和他一样，也是因为不舍。

　　三天前他趴在严浩翔的被窝里跟他一起看视频，笑到打滚的时候两人撞在一起，他一抬头看到严浩翔近在咫尺的嘴角，严浩翔也在看着他，然后忽然抱着他翻了个身，被子在他们的后背上多缠了半圈，贺峻霖呼吸都停了，严浩翔却突然自上而下地看着他模仿了一下刚刚视频中那个倒霉哥们的动作，贺峻霖愣住，意识到他在情景重现后笑到肚子痛，他敲了一下严浩翔的肩膀，那之后、一直到几个小时之前他俩打招呼还是在用那个滑稽的动作。

　　昨天严浩翔说下个月是自己十六岁生日，他想带贺峻霖去他们家在加拿大的房子里玩，他说他的父亲最近在另一个城市出差，姐姐每个周才回去一次，家里不会有别人。贺峻霖脑袋不太清醒，总觉得最后那句像幽会之类的暗示，他拖长了声音表示犹豫，然后猛地点点头，竟然真的打算中午打个电话让爸爸帮他检查一下护照……

　　在狂热之中乍冷的感觉无法形容，那是与每一种感官都牵连的难过。

　　贺峻霖每次上台阶只有前脚掌踩住，随时随刻都有可能掉下去，但意外地很稳。他不知道自己在失魂落魄的回忆中脚步极慢，而严浩翔的目光一直追着他，期待他回头。

　　假期作业还有大片的空白，距离酷暑过去还有很久，内心的温热更难遣散。贺峻霖原本很喜欢他和严浩翔之间熟络的节奏，没有想过还有突然离开这一选项。

　　那天下午严浩翔真的直接被接走了，贺峻霖没有回屋帮他收拾东西，送别时他站在人堆里，没有上前一步，也没有消失不见，他旁边有个男生，正拢着手对贺峻霖悄悄说点什么，严浩翔当然听不见，只能远远地看到贺峻霖听完笑了一下，然后他忽然想起贺峻霖其实跟这里所有孩子的关系都很好，所谓的特殊化极有可能只是一厢情愿，以至于在别离之时他才发现自己对于他来说可能与旁人并无不同。

　　严浩翔坐上了车，摇下了车窗，赤洲的逃避之旅就像一场梦，临近醒来才能意识到什么，他牢牢地盯着贺峻霖的眼睛，对方也是如此，沉默地交换着不解与迫切，不肯移开，也不肯打破冰面。

　　但凡那时的两人之间有谁冲动一下，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会这样无关痛痒。

　　严浩翔在孙老先生面前表现得很乖，相应的也得到了老人平等的尊重，临走的时候老人送给他一小盒脏糯米团子，让他在路上吃。

　　赤洲的糯米团与其他地方买到的不太一样，个头很小，馅料不多，表面上不是芝麻而是一种特殊香味的面粉，却甜到发腻。

　　保姆阿姨喜欢上个世纪的老歌，开车的时候总是将声音调得很大。严浩翔坐在回家的车上走着神，咀嚼太久而忘记下咽，直到感知甜味的神经蔓延出了某种味觉边缘的苦……

　　就在宋亚轩这边焦头烂额之际，蔡徐坤反而像从中得到了乐趣似的，他看起来像个参加学校运动会的高中生，实时关注场内情况不说，还十分活跃地坐在最前排，信心满满跃跃欲试，仿佛随随便便就能给主席台投十份高质量加油稿。即便手里的正事都快忙不过来，宋亚轩还是给蔡徐坤预留了一点注意力，他们在游戏途中不时对视，蔡徐坤对他眨眼睛的时候，宋亚轩莫名觉得，自己回给对方的笑容一定冒着傻气。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未尝不是恋爱的一部分，会在旁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悄悄传纸条，也会因其他人的起哄而短暂地不敢看向对方。好像大多数人的回忆都是由此开始的吧，这样看来，他们两个也没有什么不同。

　　蔡徐坤是一个好的恋人吗？毫无疑问是的。他会给彼此留有足够的独立空间，却也能在两人相处时，给予独一无二的专注；他会关注每一个细节，但不会因细节纠缠不休；他喜欢回应诉求的感觉，却不会打破原则迷失自己……宋亚轩可以说出上百个喜欢蔡徐坤的理由，却找不到确切一个爱他的原因，他们的关系不能用简单的因果定义，任何一种用已知套用未知的尝试都会是徒劳无功，即便得到结果，也只是失真的片面表现。

　　那么，宋亚轩是一个好的恋人吗？这个问题是相对的，宋亚轩猜测着蔡徐坤的回答。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如果他不问出这个问题，就永远都得不到答案。但不知为何，宋亚轩已经笃定，自己不会有和蔡徐坤谈及此事的一天，他喜欢这种单向的揣度，从对方的每个反应中寻找答案，这样问题就全靠探索寻得结果，不会遵从章法约定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