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常记溪亭日暮

一轮残月挂在黑色夜幕上，发出惨淡的光。

　　车在楼下停了下来，窗外的喧嚣渐渐沉淀了下来，夜风习习，梧桐树立在路的两边，路灯的光透过茂盛的梧桐树铺在街道上。

　　程寂打开了车门，一家人从她身边穿行而过。

　　那是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低头对她说着什么，一个年轻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眼眸中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

　　他们从程寂身边走过的时候，程寂听见小女孩说：“爸爸妈妈，我们回家了。”

　　我们回家了。

　　风过发梢，鼻尖是晚风里清爽的凉气，灯光洒在他们身上，温馨又美好。

　　身后的灯光连绵不绝没有尽头，程寂一直低着头，光落在身上，把影子拉的很长。

　　走在她前面的，是一言不发的陈瑜。

　　街道上静悄悄的，程寂沉默的数着自己的心跳。

　　门被用力的关上，程寂抬头看了一下陈瑜，灯光洒了下来的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色同样难看，沉默间，程寂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啪！”一巴掌下来，程寂扶了一下桌子，往后退了几步。

　　陈瑜把程寂拉到面前，一颗心填满了怒火：“谁让你报警的？啊？你是想让你爸坐牢吗？”

　　程寂的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她把头埋的更低，双手揪紧了衣服，短发遮住了她的脸，她闭着眼不去看陈瑜，她好像把自己藏了起来，有一瞬间莫名觉得安全。

　　陈瑜疯了一样扒开了程寂的头发，一双填满愤怒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说话！”

　　程寂伸手抹了抹眼泪却越抹越多，她还是沉默着，说什么呢？她能说什么呢？

　　陈瑜看着这个从小哑到大的女孩，烦躁的一把推开程寂。

　　“以后他们再来，你给我放出息点，哄好他们。”

　　程寂抬起头，陈瑜被笼罩在灯光下。

　　她像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墙，十年如一日的立在那里，立在程寂面前，挡住了一切温暖光明的东西，让她在阴暗潮湿里看着远处的光明温暖，日复一日，长长久久的。

　　冷黄的灯光照在身上，凉进了骨子里。

　　程寂垂下眼眸，一片阴影落了下来，遮挡住了一切的情绪。

　　陈瑜看见程寂抬起了头，一片灯光下，她的一双眼睛里有细碎的星星在闪，她声音轻轻的，在空荡的房子里响起：“我会把钱还给他们的，我可以挣钱的，你不要把我推给他们。”

　　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一点重量的声音。

　　陈明看着程寂，她坐在地上，一半袒露在灯光里，一半隐秘在黑夜里，一片阴影落在身上，她们都垂着眼眸，谁也没有看谁。

　　时间在那一刻过的很慢，刺眼的光放大着她的感知，那些被压下的情感一瞬间喷涌而出，陈瑜有些眩晕，她有些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只有那一道暗晦不明的分界线透着悲伤的质感。

　　陈瑜伸手关上了灯，空荡的房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只有一盏放在桌子上的台灯发着昏暗的光。

　　陈瑜用力甩上门时程寂听见她冷淡的说：“我去把你弟弟妹妹接回来。”

　　程寂有一瞬间脑子是懵的，她用力在一片乱麻中撕出一道口子看了一眼，哦，弟弟妹妹，他们去警察局的时候把弟弟妹妹放在邻居家了。

　　等那陈余音散去，程寂的周围便没有了一点声音，空荡荡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那盏台灯微弱的光透过一片死寂照在她身边。

　　程寂在地上坐了很久，久到那盏台灯因为电量不足而开始不断闪烁的时候，她才从地上站起来。

　　程寂打开灯找出充电器将台灯充上了电，她就这样在灯光下站了许久许久，久到陈瑜抱着睡着的弟弟回来时，她才离开客厅。

　　看着窗外的月亮，程寂回想起今天的事情，她叹了口气，看来，明天要去找个兼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