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君莫

暮光1230年，弗罗伊斯大陆，奥斯顿王国。

这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斜阳余晖返照山光水色，向大地洒下金辉，为万千房屋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瑰丽而柔美。金黄的山坡上，静静地坐着一个少年，落日拖长了他的影子，偌大的山丘上孤零零一道，显得万分孤独。他凝视着远方，夕阳绚烂，霞光洒在韶华正当的少年的面孔上，翘曲的乌发没过眉毛，却遮盖不住他金色瞳孔散发的光芒。夕阳逐渐下沉，黄昏的最后一抹缱绻绚烂无比，把整个国度染的金灿灿一片。

但是，他的目光不在夕阳上。

他向北方眺望，千里之外的埃伊尔山脉数不尽的诸峰耸立在绿荫起伏的奥斯顿王国西边，如刀削斧砍，垂直的悬崖没入云霄。晚霞将黑灰的峭壁粉刷成了暗紫色，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横隔世界的南北。生活在南方的人们说北方是被亵渎的恶土，是邪恶的温床。

而他，君莫，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孤儿，在这金发碧眼之人的国度，生来有着乌黑的头发和金色瞳孔的他被视为异族，恶魔的孩子。这可能就是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孤儿院的门前吧，还是个婴儿，在暴风雪里被冻的奄奄一息。孤儿院的所有人都排挤他，院长更是对他拳脚相加。

“凭什么？只是因为我和他们不一样吗？”

他薅起一把青草，又随手丢掉，喃喃自语，小时候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我们都不碰那个魔鬼”

“好啊好啊，谁被碰到谁就被附身了”

那些金色头发的孩子说。其实他们也是孤儿院里的孤儿，或是被弃养的娼妓之子，或是有先天残疾，孤儿院院长没法时刻看着他们，他们干完每天的工作以后就时不时欺负君莫。

“恶魔来啦！大家快跑哇！”

随着领头孩子的呼喊声，他们一溜烟的散开，留下君莫在空旷的院子里，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也没有低头，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那，像一条被弃养的狗。

十几年过去了，他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长期以往的孤立造就了君莫桀骜孤僻的性格，他学会了无视别人的冷嘲热讽，也习惯了去做最脏最累的活。

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

在他内心深处，他渴望着一个归属，他多希望自己的不同是上天的恩赐，而不是被排挤的诅咒啊。

明天就是君莫的18岁生日了。

9月1号，他其实不知道这个生日究竟是不是自己真实的生日，至少随着他一起被放在孤儿院门口的卡片是这么写的。这卡片上还写了他的名字，君莫，唯独没写他的身世。总归，过了今晚他就不再可以住在孤儿院了。

君莫看着山坡下的阑珊灯火，注视着耕作一天后牵着牛回草棚的老农，心里五味杂陈。他恨透了孤儿院；在这里他没有朋友，孤儿院院长使唤他，有时惩罚他，孤儿院里和他一起长大的孩子们排挤他，君莫的每一天都备受煎熬。可是君莫知道，他们只是怕自己而已，因为他是恶魔之子。

“这样的苦日子终于到头了吗？“

君莫长舒一口气。

可是纵使奥斯顿王国幅员辽阔，又有谁人不将他视为异族？

世界虽大，但这金发碧眼的国度又哪里容得下一头黑发和魔鬼的金色瞳孔？

孤儿院里虽然艰苦，但至少每天能坐在破木桌前，吃上些留有余温的残羹剩饭，只有那个时候他可以肩并肩的坐在别的孩子身边，体会到那微弱的集体感。

君莫看着最后一抹余光被山坡吞噬，他知道，下一缕光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他就该流落街头了——谁又会接纳他？

本就一无所有的他，连生存都将成为一个问题。

君莫缓缓起身，伴着教堂的钟声，他该回去吃饭了。今天的日落格外的长，他似乎待了太长时间了。挺可笑的，最后的晚餐了，还是逃不了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