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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买得一枝春欲放

香引一帘风,向晚追凉处,月挂梧桐。

  他就那么坐在一旁。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她听见身旁的人轻唤了声“纯儿”。本上神想睁开眼,但眼皮子实在重,意识混沌之时,对外界无半点反应。

  又是一个夜晚。

  天将亮时,他开口问道:“你想要他回来,为什么?”

  本上神思绪凌乱之中,将他看了会儿,抿了抿嘴:“我一个人的话,在九重天过得不开心。”想了想,又添道,“很不开心。”

  他道:“哦?”

  本上神仍徐徐道:“如果说,没有他在身旁的话,我一个人,我还要这偌大的神宫,究竟有什么用呢?”

  他语调变的有几分沉道:“那么,如果他这一次回不来了呢?你想如何?”

  听见这一句话,本上神的身体一颤,惺忪着眼,又凑到他近前:“不,你不了解他。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总要告诉我的,”说这句话时,其实她的心中也不确定,眼前有些模糊,良久,又沉吟道,“他做什么都想要带着我,无论是什么事,他都先告诉我,你说,他如何舍得放下我?”说着,她抬眼一望,蹙起眉,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怕了?觉得他不会回来,我害怕了?不,我才不害怕。”

  他道:“为什么?”

  听见这一句疑问,她心中有一些生了气:“我说,我一点儿也不怕,我信他。”

  那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牵起她的右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他的衣服上附着冷冷的气息,怀抱却非常温暖。

  本上神躲在他的怀中,还在为他抱着自己感到疑惑,他已抬手,将本上神额角的头发捋一捋,轻声道:“你流着眼泪,对我说这番话,还说自己什么都不怕,我只好觉得你是在说谎。”又道,“纯儿,你怎么总也改不了说谎的毛病,嗯?”

  的确,他说的很对。

  只是,她被他一句话点破,心中顿时觉得委屈,分明是委屈,却不由自主地抬手,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一些。

  这几天,还有几个月以来。没有见到帝君,她并非真的觉得不委屈。

  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不肯出来见一见自己,哪怕是因为什么事,那么,有什么困难是不可以说出口的呢?

  她想不通,也不能想,只是越想头疼的越厉害。

  躲在他的怀中,虽说极力隐忍,却还是发出了哽咽的声音。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道:“纯儿,有我在,你其实什么都不用怕。”

  有他在,什么都不用怕。

  那么,他是谁?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开门进来,有个耳熟的女声如临大敌般道:“帝君?您...您终于回来了,小的...”

  听见帝君两个字,本上神的身体不由得僵了一僵,且躲的更近了一些,迷糊之中,能看见他抬起一根手指,漫不经心搭在唇上,道了声:“嘘。”又道,“退下。”

  见着怀中人马上要睁开眼,帝君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笑了一笑,道:“睡吧,睡醒我们就到家了。”说着,又对呆立一旁的序淮道,“记住,什么也不要告诉她。”

  序淮道:“帝君的命令,小的不敢不从。”

  第二日一大早,本上神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躺在帝君的寝殿之中,一盏油灯打翻在地上,似乎昨日有谁来过。

  本上神想了半天,也许是昨天序淮回来,见本上神醉得不省人事,便将本上神给送去帝君的寝殿之中,只是不知遇到什么事,结果中途又走了,于是,本上神便错过了与序淮见面的机会。

  至于后面还有什么事,竟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坐在床沿,她痛心疾首的想着,酒这个东西,还真的不能够乱喝。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

  她虽说心中知道,他没有那么快回来,但终归还是存着一线希望。她知道温小公子是他之后,便想要再和他在一起,况且,他也爱自己,难道不是么?此时的她虽有些失望,倒也平静许多。

  正午,松竺茶坊。隔了几个座位,两个卖艺者正为客人弹唱一支小曲儿。

  她便坐在一旁,也跟着听个高兴,只一抬头,便看见三哥和怀行上神在门口站着,三哥满怀忧虑地坐到她跟前:“十四,你和三哥说句实话,这几个月以来,帝君究竟去了什么地方?饺子那么需要他的照顾,他又去了何处?”

  她还是坐在一旁,一边看着戏台上的卖艺者,一边笑着安抚三哥道:“帝君他走时,的确说了有事,也与我商量好了,我想着,他应该会回来的,况且,饺子没有父君在,不是还有我呢吗,你瞧,从前我一个人,还带着饺子时,不也带的很好么?”

  帝君的确有很久没有露面,却没有说是什么事,只是,倘这么和他二人说的话,三哥等到帝君回来,定是要和他决一死战。

  有了她的答复,三哥与怀行上神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么,他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想了半天,仍旧是一团模糊。良久,本上神道:“呃,三哥,眼下我无法确定,只是还请三哥相信,帝君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第六日了。

  修改了洪荒远古的时间,并非是闹着玩的儿戏,既作出了这一件事,便须承担起一件事的惩罚。玉帝一向公私分明,判了九九八十一日的天雷劈身之刑,且再过一个月,以身献祭混沌,以平息天地怒火。如果说,是在万万年前的帝君,要以身献祭混沌,且受着雷刑并非什么难事,但在凡间历练、以半生修为作成饰品时,耗费了他太多修为,以至于到第六日时,领罚的高台上,已经被血给弄的绯红,帝君也像有几分受不住了。

  两位镇守的天将立在边上,看着这样的帝君,心中不免担忧,道:“帝君,您近来身体抱恙,玉帝又命以身献祭混沌,以平息天地怒火,只是,这刑法不需要天天受着的,不如停两天,可好?”

  而帝君却坚定地摇头拒绝了。

  一旁的几个人看的心惊肉跳,却不能忤逆帝君他老人家,只能在一旁,将头别过去别处。

  站在刑台上,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劈下来,瞬间皮开肉绽,帝君虽早已神思恍惚,但还留有一点点理智:还有几天,只要几天,他便可以回去再和她呆几百年了,彼时,有了这几百年,再要献祭天地时,他也不会那么的不舍了。走的最后一夜,他离开时没有告诉她,不知她醒来后见他走了很久,是否很怨怪他。

  应该不会。

  他笑了笑,对他,她总是不舍得的,她不会舍得怨怪他。

  也许,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只是没有埋怨他而已。

  在帝君的心中,她是最好的,最聪慧的,最善解人意的,他的妻。

  只要一想到她,身上的疼瞬间少了许多。

  他太想她了。

  还好,还有几天,便可以再和她在一块儿,他觉得,现在这忍耐与痛苦,都是值得的。

  每每想到她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帝君心中都有些欣悦,却不知为何,胸口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他蓦地吐出了一口血。身体已经开始透支,但他必须得撑住。

  于是,帝君紧蹙了双眉,正欲感知那心痛来处,想着一些原因,天上又是一闪,再一次劈下来一道天雷。

  倘只有他一个人的话,他一定要受不住了,可还有纯儿,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九重天等着他,他须要快一些回去,如果她再见不到他,她一定会伤心。

  于是,帝君将思绪给理了一理,不再作他想,屏息凝神,一心对付起滚滚天雷。

  在九重天的这两日,其实本上神过得不舒坦。除开带着饺子去私塾,其他的时候,都坐在房中发呆。三哥看着这样的她,心中有几分欣慰,觉得她终于肯安静了,却又因为这个静,觉得不熟悉,且不真实。

  不只是三哥在忧心,好友怀行上神也异常忧心。

  有几天里,她坐在茶坊里,看着秋叶落黄,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一杯茶。

  画楼的阵法里,西方梵境中,她觉得帝君对于她的好,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但为何他不来找她,他真的想骗她吗,她想不大明白。

  想的久了,便容易头疼,且每一次疼起来,便会欲有裂开的想法。

  譬如,她记得,帝君赶来救她,她醒来时,他还抱着自己,说了好多好多的话,她想知道,为什么他对孟盼那样好,他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耐心的解释,说他和孟盼没有什么关系;她问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不早一些说,他便是温小公子;他解释说,这只是他历劫的一段过往,历劫之后,便再也记不得了。于是,她便相信了他,且原谅了他。

  疼痛之余,偶尔可以想起来的画面,便是在从前的九重天上,和他的那一段日子,她觉得很开心。

  但在本上神的印象中,的确是原谅了他的。

  只是,记忆中还有一回,因为本上神觉得伤心,怀行便在一旁开导着,且还道:“他骗了你,但他却进来救了你。”顿了一顿,“为了你,帝君公然违背九天律法,与时间之神作对,你还不肯原谅他么?”

  他说这句话时,本上神还没有原谅他。

  可后来,又是因为什么?为什么呢?她到底有没有原谅帝君呢?

  一时间,本上神没想起来帝君说的话,更遑论唐怀行说的话。只是不停的纠结,她究竟有没有原谅他这个问题,愈想,头便愈发疼的厉害。

  她不晓得,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只是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阳光照进轩窗来。

  这一次,序淮不在。

  帝君仍没有回来,

  云儿端着一碗白粥进来,看见她蜷缩在床上,双手死死抱着头的模样,连忙放下白粥,将宋析纯给扶起来。

  “为什么他不肯回来见我呢?”想了想,她又问,“...什么事不可以告诉我...”

  云儿蹲了下来,说完方才那一席话,宋析纯的双眼也有些泛红。

  “殿下不妨再等一等,帝君他外一真的有极要紧的事呢?”

  她这句话说得对,可是又好像哪里不对,本上神一时间竟然忘了,我这个人最大的毛病就是着急。

  外头是个暖阳天,三哥和怀行上神一众人急冲冲的向神宫内赶。

  本上神在寝殿的玉阶下站着。

  三哥坐在六角凉亭之中,唐怀行坐在他的身侧。

  唐怀行道:“这一桩事,我倒不知道如何说。”

  三哥叹了一叹,似有几分惋惜道:“怀行,何必这么说呢,他有苦衷,也不容易。他险些灰飞烟灭,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又重回天庭,负了一身伤,只想见她最后一面。如若神仙也有天命,这大概就是天命。既然天命如此,何苦再为难两个苦命人。”

  本上神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没有听明白,也觉得很迷糊。

  良久,三哥端详着她的脸,片刻叹气道:“罢了,我知道瞒不住你。我现在才知道,帝君离开的这几个月,乃是去受刑,玉帝判了他,受九九八十一日雷刑,且以身献祭混沌,以平息天地怒火,”说着,他有几分哽咽,“今天,便是帝君受刑完毕的日子,其实以他的修为,本也不打紧,但之前为了护住你,给了你半生修为,又闯了画楼女君的阵法去救你,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三哥喝了一口茶,又继续说着。

  今晨,帝君回来时,身上以及地上四处都是血痕,却硬是吊着一口气,想要走到神宫,再见一见帝后最后一面。可他却不曾想过,他的气息早已快消散了,于是,只走到了南天门,便仙逝了。

  出于闯了画楼的阵法,且违背九天律法,私自纂改历史,玉帝已经命他以身献祭混沌了,且没有留下仙体。

  帝君他,化作了九天苍穹的点点繁星。

  她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只觉得苦涩的胆汁,直直往嘴里涌出来。

  再一抬眼,眼前已蒙上了一层水雾,道:“你说的都是假的。”退出了寝殿。

  玉帝派来的小仙使还在门外,本上神忍住难受,向他道:“向你打听个事儿,时礼帝座,他现在何处?”

  小仙使抬头道:“什么时礼帝座?”

  本上神道:“神宫中的帝君。”

  小仙使道:“禀上神,神宫中住的只有上神一个人,九重天上没有时礼帝君。”

  一时,犹如大雪压青松。

  身边有个声儿喊道:“析纯,析纯!”

  她一转头,看见序淮仙官。便激动的顿时扑将过去,扣住他膀子问:“帝君呢?!”

  序淮蓦的闭上眼,两行泪流下来,本上神见到,他第一次哭了,可他没有回答本上神的问题。

  等到序淮缓过来,才慢吞吞地道:“殿下,臣有几桩事,想要斗胆一讲,不知道殿下能否听臣的?”

  本上神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快一些说。

  序淮哽咽着,娓娓道来。

  上神那时,因为帝君骗自己,想要求着画楼,将上神给送回温小公子在的那个时候,其实,她刚出南天门帝君便已知道了,赶去画楼的神宫中,看见上神困在那,他也开始犯傻,拿自己的所有力量去救上神,他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便违背了九天律法,救了你出来。

他又问,不知道上神还记不记得,帝君走之前的几天,给了上神一个玉佩,亦有可能是饰品?

宋析纯点了点头。

序淮又道,那个东西里,封印的是帝君一生的力量。

是为了护住殿下的。

她模糊的想起来了。

那时,她问帝君,为什么要送给她这一些,帝君只是说,用来护住她。

现在,本上神才知道,他口中说的那个护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他想要在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也看见她平安的站在九重天。

“帝君他私自纂改历史,去几万年前救殿下,玉帝将他拿回天庭时,他恳求再陪殿下几天,后来,时间一到,帝君受了雷刑 以身献祭混沌,九重天再没有时礼帝座了。”

  本上神又怒道:“他现在何处?”

几个人只是笑了一笑,良久,才慢吞吞开口道:“帝君他老人家,现在刚羽化,殿下去极西之地看一看,说不定,能再见到帝君凐灭后的一点星光。”

  她一时听不懂他的话,茫然地摇了摇头。

  序淮的声音再度哽咽,轻声道:“还有,帝君走之前,曾给了小臣一封信,道如果他走了,便交给帝后,帝后会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抬眼看向她,眼中竟也像流露出似有似无的怜悯。

  话落,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这是帝君写给您的。”

  她木然拿起眼前的信纸,没有打开,只是握在手里,怒声道:“这是他留下来的信么?既然人不在了,给我这些有什么用!”

序淮没有说话,三哥和怀行更没有说话。

  房中一时静极,那一张信纸落在地上。三哥拾起信纸,缓步走到她身边,将纸递给她,良久,伸手抚上了她的头发。

她用尽了许多力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极西之地。

常年黑夜的极西之地,皓月千里,浮光跃金。

九天苍穹之上,似乎让人给罩住一般,只剩下一点不明亮的星光。

星光点点,落在了她的手中,握不住,抓不到。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在等着他。

那么久了,她未曾掉过眼泪。这会儿,泪水滑落眼眶,面颊一时湿了大半,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脸上也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中有些微颤,轻声问他:“三哥,你说,他怎么能骗我呢?”喃喃地重复,“你说,他怎么能骗我呢?他怎么可以自己去死呢?”

她哭着,一抚眼眶,竟都是大片大片的水泽。

  这几个月,着实是太长了。

她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饺子没有父君了。

本上神也失去了曾最爱的人。

想着,她慢慢的蹲下来,终于大声的哭出来。

本上神真的与他没有这个缘分在一块儿么?

愈想愈不能想,只觉得心口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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