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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买得一枝春欲放

子时,本上神望见京城东南方亮了一把篝火。

  篝火大亮,连着天,把原本只有几颗星子的寂寥天空烧了大片。

  这是起事的信号。

  按照本上神与公主的说法,敌方在子时亮起熊熊篝火,以篝火为信,兵部和嘉公主和老将军率一万兵守住边地四周。本上神祭出兵符,宣领五万兵入城,与老将军的五千禁卫军会合。

  正因这禁卫军,本上神骑着一匹骏马,方才冒着将自己搭进去的风险,清点了五万精兵,助这场战争一臂之力。

  若非玉帝立下天条,不许神仙在数十亿凡间使用仙法,否则,哪须还要折损五万的精兵,本上神只须捏个诀,敌国便要吓的屁滚尿流。

  本上神真的不知道,天君那个老头,这几年来,都捅咕了些什么。当年与玉帝坐在一处,他明处礼让本上神与其余几位老头子,暗里排挤,觉得我等同是洪荒诞生的神靠不住,偏就后世衍生出的小仙靠得住。

  当年与东华帝君领兵力保东荒,东华帝君这个老神仙,又忒铁骨铮铮,赶着要打胜仗的节骨眼上与本上神玩了起来,虽说他手中只有三千天兵,和本上神座下容易怄气的麒麟,明知不可为,但东华帝君还是把三千兵权给了本上神,告落归家种田去了。

  这么一来,本上神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打仗的本事。

  京城有五万重兵,但局势急促,仅凭三千禁卫军,恐怕对我方不利,不可能顺利逼宫。所以宋析纯按兵不动,忍了几个时辰。

  兵部尚书程柏,今年年底便要卸任归乡。李简也将调往他处。

  当年与父神一同征战,历时三万年的人,如今都有些年纪了。

  多年没打仗,在人间,于朝廷于百姓都是件幸事,唯独一点略欠,就是没条件磨出让千万兵卒心悦诚服听命的将军。

  周砚和她一路,一退一进,敌方的兵权会落谁手,眼下的光景,实在不大好说,连她都曾风闻,敌方并不那么团结,下边那些小将官,天天吃饱了无事,互斗得颇厉害,还好有那位骁勇善战的将军镇着。

  最怕就是掉以轻心,太过轻敌镇不住,让人有机可乘。

  直至卯时,半空中响起一声巨响,炸开一个烟花,二人才出兵,隐忍几个时辰,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这个烟花,乃是另一方镇守的和嘉公主与老将军所放。

  沙场点兵毕,青年一步跃上马身,一手挥鞭,马儿一声长嘶,撒开四蹄,如离弦的箭镞般狂飚。

  坐在马背上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

  当真叹一句鲜衣怒马,少年风流。

  兵马如潮水,步卒为先,突闻鼓声乍起,轰然如滚滚天雷。

  五千名护城军为前军,清一色的铁甲及白马背,长剑在手,闪出冰冷的寒光。

  前院情形令本仙君大惊。

  上千来个短衣打扮的人列在空地上,敌方总管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捻着山羊须子,在这些人前来回踱步。

  那几列士兵,是临国近来,新筛选入的男丁。

  数千个黑影半蹲移走,趁着天一时灰暗,进内间靠近温小公子,手中的兵器,在士兵的手中寒光烁烁,他和老将军在五千精兵后处站着,他忍不住问道:“两匹马上坐了两个人,身前足足清点了五千人,他怎么分得清哪个是敌哪个是友?亮着兵刃不怕误伤。”

  头顶的日头滚烫,温小公子在院中道了声“得罪”,喝道来人。几十名护卫从暗中闪出,将对方的头儿团团围住。兵器相接,铮然一声,寒光交错。

  老将军站在外圈,看着热闹,只能到敌方头儿手软时,再去扎他一刀,便万事大吉了。

  周砚这个节骨眼儿上,方才从房中走出来,此时已回到院中站着,远远观战,道:“士别三日应到刮目相看,原来这句话,说的是公子,你这使阴招,忒缺德了。”

  他其实不那么想缺德,眼下这个光景,祭出这一招,实属是无奈,他自小两步不出府,三步不入沙场,如何敌得过一介赳赳猛将,只有用护卫拖垮他,再动刀子方保险。

  方才反应过来,正要把那人扑倒,说时迟,那时快,他感觉到有冰冷物什刹那间抵住脖颈。

  宋析纯正倚在门框,此时她耳聪目明,极其冷静,她吸了一口凉气,动作迅速的向头儿扑去,集了她毕生的力气,人是奔着温小公子去的,但她的目的,却是要挡那把短刀。

  哐当——

  刀离了他的脖子。

  然而,在这会儿,地上留下许多的血,这一刀,并没有伤中他,周围四人惊愕地停了下来,刀气凌厉,刀锋已从右侧冲出来的她脖子上划过。

  那人被激怒,反手又一刀刺在她的心口,她被刺的生疼,重重地坐在地上。

  她只觉得一时心口冰冷,周身疼痛,身体不由的颤起来。

  沉重的身体,忽然变的轻飘飘的,很快便没有了知觉。

  温小公子讶然低头,一柄短刀,刀尖没进他的脖颈,刀柄的另一端是一双手,削长细瘦,似乎没什么力气,那双手,他握过,曾经又暖又热,如今变的冰冷了许多。

  也就在这讶然的一瞬间,猎猎有带黄沙的风逼来,银光闪烁,似是那位领头的薄刀。

  他的心中已有凉意。

  咣当一声,凉意却止。领头的薄刀,迅速地从她的脖颈拔出,温小公子在风中微动:“你放了她,我放你与剩下的残兵平安出城。”

  许多年后,她听闻这个事,不由得叹道,润玉啊,做人不能太招摇,你现身便罢了,这句话也太亮了些。

  后来,她有无数个时刻,回忆起这一幕,都觉得自己当时处变不惊得很显英雄本色。

  但其实只是不清楚,那会儿伤到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见并未伤中温小公子,那人愣在原地,急忙忙地,找不出什么对策,手上的刀剑只能往老将军身上招呼。

  大受局限,四人千算万算,没算中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能再跳出一个宋析纯。

  老将军一人抵挡他,还算绰绰有余。

  他示意温小公子把那女子带走,一边挡一边退,他早已看好出路,出了军营,便一个后空翻闪入后花园月门,假山后的一堵墙,外面就是条空巷。

  正院的敌军,听到风声便迅速往后花园赶着,人越来越多,亏得老将军身手敏捷,连闪带退又左支右挡,由于一人敌不过千军万马,渐渐力不从心。退到那后花园,已受了四五处浅伤。

  护卫们手执兵器不敢妄动,残兵望着余下的护城军:“敢问阁下,真的能做此主张?”

  某一位护城军点点头道:“自然。”

  转头向众护卫道,“原地放下兵器,退到花园外。”

  有机会全身而退,敌方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表现的倒是十分乖觉,放下兵器,退向后门。

  抱住宋析纯的双手松了一松,他一手支住她后背,低声道:“疼么?还撑得住吗?”那么一瞬间的神情,明显是在同情她的。

  那男子的那一刀,歪打正着插入了胸腔,划伤了她的脖颈,故意的都未必能扎那么准确。

  人是肉长的,偌大的一个刀尖儿戳进来,刹那血脉迸裂,焉有不死的道理?

  换作旁人,抽搐了两下,便要彻底不动了,而这个凡人的躯壳,全仰仗本上神在躯壳内挨着疼苦苦地撑住。

  本上神倒抽着凉气,上气不接下气道:“疼。”

  本上神眼下并没有什么思想,只是苦于仍动不了仙术,但有他在,便是再挨十刀子,变回鲜活乱蹦,也只是他对自己上心一些的事情。

  心口尚且还有源源不断的血往外溢出,宋析纯觉得这个时刻,她的想象力,真的算前所未有的丰富。

  又或许,她觉得,漫漫仙途,这一生对自己所有美好的想象,都集中在了这一刻。

  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他更用力地抱着她,手抚着受伤的心口,急声地问她疼不疼?眼下,她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只是埋在他的怀中,用力咬了咬唇,咬出许血色来,方抬头对上他的眼,说不疼。

  见她面色不算太白,他放下心来,语气责备地问:“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知不知道,这个地方有多么危险?你差点回不去了。”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明白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连一封信也没有留下,更没有留下那串红绳手串,因为这一场战争,凶险无比,除非战胜,否则,谁也无法从这个地方回去。而没有任何人在,他自己想要脱困,便只有一个办法,是他与那千万雄兵长眠与沙场,她虽不算多么的聪明,可这样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既然知道,为什么要来,”耳边传来他的声音,喉结又滚了一道,“你说,我要怎么办呢?该如何,才能让你不疼呢。”

  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听在本上神耳中,都仿佛下着大雪的十二月倚窗而坐。

  她只觉得委屈:“我不疼,一点也不疼,那天我说的话,让你伤心了对么,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但你也伤了我的心,扯平了好不好,我来陪你的,你心里,一定也在想我的吧。”

  被猜中了心思,他不由地愣怔了一下:“我想你,我的确很想要你,我不管在哪,都想要你在身边,就算我死,最后也想见到你...”良久,他闭上眼:“但是不行,没了我,你还要继续生活,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她看着他,只觉得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在逞强。

  “可现在,恐怕不行了呢,这一次,也许,你真的没有机会带我了...”一阵巨咳袭来,腥味一阵涌上喉咙,她忍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了。

  方才那一剑,刺中了心口,虽未用上多少力气,但正中要害。

  温小公子的脸蓦然煞白,颤手去擦她嘴边的血,她笑了一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我疼,你叫我的名字,哄哄我,好不好。”

  他声音沙哑,抱住她,一手轻抚她的右脸道:“纯儿,你想要听什么?我都说给你听。”

  她强忍着疼,道:“我不知道,我只想听你说。”

  他的头搁在她的肩上,她感到肩头一片湿漉漉的,听得他在她身边轻声道:“纯儿,你得好好的,等我回去,我娶你做我的妻子。”

  心口的钝痛感逐渐消散,她心满意足,含笑着,一手抚上他的发:“好,我全听见了哦,你不要食言。”喃喃地补充:“我最爱你,说好了,要一直陪着你。”

  不知过了多久,他俯下身,将她整个人望入眼底,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睡吧纯儿,睡醒了,我们就到家了。”

  军营大雨滂沱,高可及天的城墙下,隔开了生死,青年揽住白衫少女静坐其上。如同相拥的一座雕塑。

  那一处,有梧桐叶纷纷落下,静得,像冬天的第一场雪冻。

  相见时难,别亦难。

  十二月天寒地冻。

  那一日,惠风和畅,天朗气清,她被几个小怪物缠得没法,带着小怪物去发后花园抓蛐蛐。

  本上神匆匆换了件外袍,赶到前厅,敬元王爷、和宜公主等都在下首站着,客席上坐着一位赤衫公子,青丝半束玉冠,半垂肩侧,淡逸纤雅。

  两个小丫鬟过来,把身边的下人哄走。院外匆匆走来一人,在本上神身边跪下道:“纯主儿,和宜公主回来了,带回一位贵客在正厅。王爷吩咐纯主儿,现在到正厅去。”

  她一身喜服,跨进门槛,赤衫公子道:“唔,纯主儿,大喜的日子呢,怎还这么磨蹭,怠慢了贵客。”

  “不敢。”

  良久,公子在她耳旁低低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娶你做我夫人好不好?”

  赤衫公子站起身,本上神惊且喜,只记得,初见他时,天蓝水碧,他一身月白骑装,身后是一派青青的茂林。

  “在下您的夫人,见过温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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