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romantic.（中）

在北宋天禧三年，一个复姓司马单名光的男孩出生于陕川，这孩子自幼早慧，他最众所周知的故事自然是砸缸救人。

在事件中，君实先生无疑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不仅他的急智为人称道，还给后世留下了“司马缸砸光”的绕口令。

而听着这则寓言长大的梁冀，很小时便思考，自己应该从中学到什么。

客观分析，当时的情景下，获益最大的无疑是司马光，再按照日后他老谋深算的脾性分析。阴谋论一点，那落入缸中的倒霉孩子，没准就是被作为玩伴之一的司马光推下去的！当然，也不能排除是那人自己失足，司马光不过是恰逢其会，机敏过人。

那么，应该学会好好把握时机？不，得善于创造机会！

梁冀始终如此坚信，这也是父亲一直言传身教的。

所以，他在得到了白秋信誓旦旦的保证后，仍然不忘敲钉卯角，轻轻托住对方的双手：“下周社团课后，来三年级一班找我，到时我会把需要你出力的事情全盘托出。”

白秋虽然仍旧疑惑不解，但刚刚打了保票，现在理所应当的只能应承下来。

更何况，学长总不会太强人所难吧，更何况，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为其赴汤蹈火，即使梁冀非说地球是方的，自己也得帮他找出四个角来！

“我长话短说吧。”梁冀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露出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知道流体力学么？”

白秋毫无犹豫的摇头否认。他作为一个如假包换的文科生，当初物理也不过是勉强通过学业水平考试的程度，如今自然大感茫然。

难道学长想让我帮他计算问题？可这不是找和尚借梳子——无异于缘木求鱼么。

“那么，你且看下这些数据。”梁冀毫不意外，只是又递来一张写的秘密麻麻的稿纸。

平心而论，梁学长的字还是超过平均水准的，字迹工整而间隙有致，平实且毫不花哨。

可是那一堆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一个个仿若天书的公式，以及用蓝色小字标注的时间段，都让白秋眼角直跳，只觉得云里雾里，难以理解。

“真一窍不通啊。”白秋有些绝望的抬头：“如果学长要我共同研究这些的话，实在爱莫能助了。”

梁冀脸上神色不动分毫，只是不急不忙的解释道：“放心，我并非那不通情理之人，怎会胡乱提要求？我只是需要你每天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按照要求帮我记录些许不算太复杂的参数，然后进行简单的运算即可。”

“那是举手之劳罢了。”白秋这才放下心：“耗费些许时间何足挂齿，该怎么做请学长明示即可。”

梁冀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仿佛从始至终所有事尽在掌握：“一时半会儿讲不清。不如你周一来我们班玩玩呗。没问题的话就晚饭时间段吧，正好那时有空。”

简单约定好后，梁冀又拉了几句家常，便彬彬有礼的告辞而别，举止依旧风度翩翩。反正两人住址所隔不过半里，要串门方便至极。

而送走学长后，白秋倒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可他却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是慢慢转过身，扫视了一眼自家的客厅，目光落在那些明显不属于本人的突兀东西上，顿时大感棘手。

白秋并非是对自己的区域控制欲太强，也并不很在乎房子原有的布置和格局发生变化。

恰恰相反，在他看来以前始终一成不变的所有东西，好像完全僵化了，腐朽了，反倒给人一种窒息和麻木的感觉。

“摆在这儿挡道了哎，我放墙边了哈。”白秋提起两个手提包，一边挪动着，嘴里唤道。

季明闻言当然没有什么异议，她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麻烦你啦。虽说这边的布置跟几年前别无二致，不过我习惯布置房间，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忙着呢。”

时值周末，她穿的也颇为居家，里面一件如雪的白衬衫，再套个米黄色背心，这般普通搭配，也许因为气质相符，竟显得别有韵味。

“随便你吧，住着别拘束就行，过半小时来吃饭。”白秋已经接受了这个不可改变的事实，不禁计划着以后的生活——家里多了个异性，变化可不仅仅是餐桌上多添副碗筷那么简单！不说个人空间需要压缩，双方之间相处的协调也得耗费不少功夫。

如今窗外日头正好，天朗气清，惠风拂面，让人自然有精神爽朗之感。白秋快步走进收拾整洁的厨房，看着洗刷锃亮的厨具，从冰箱里拿出新鲜的各色食材，他直觉整个人瞬间投入到了即将开始的烹饪中，心平气和，压力一扫而空。

“主菜做法式炖牛肉吧，我买的牛五花肉质比起里脊更硬些，稍微用含蛋白酶的蜂蜜处理一下，能够大大缩短制作时间。”白秋一边熟练的在肥腻鲜红的牛肉上改着刀花，与此同时，心理快速做出判断。

“前菜的话，最正规的当然是牛油培根炖小洋葱，或者奶油炒蛋，可是这两个原料都不便宜啊…法餐不愧是最正统的上流西餐，就是烧钱。”他盖上锅盖，定好时间，一边马不停蹄开始摘菜，嘴里自言自语的嘟囔道。

也许因为今天还有另一位食客，他不知不觉也认真了起来，几乎使尽了浑身解数。

不一会儿，令人垂涎欲滴的菜香味便飘荡出来，弥漫在一楼客厅中。

不知何时，季明侧身倚靠在厨房门边，看着里面那忙碌而投入的身影，有些怔怔发呆。

他变化还真大呢，手法如此娴熟，而且总感觉那厨房中忙碌的身影，细心投入的态度，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白秋也是偶然回首，这才瞥见了背后的身影，他有些讶然：“饿了吗？但恐怕还得稍等一会儿，我尽量弄快些吧。”

瞿季明摇了摇头：“没，我只是无聊而已，随便晃晃。话说，你爱好倒也够小众——咱这年纪，一心扑在烹饪上的男生，绝对是凤毛麟角。莫非别有什么原因？”

“可能是曾经饥寒交迫的时候，有人给我弄了顿饭，吃的唇齿留香，便对此印象深刻，于是心生憧憬了吧。”白秋正小心翼翼的调试着火候，便头也不回的随口应着。

季明愣了片刻，先是回忆起了那冬日食堂内的场景，之后才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也许我知道你说的那人是谁。”她声音很小，正处于烟熏火燎之中的白秋显然听不清晰。

两人就这般沉寂了片刻，如今的景况对双方而言都是全新的体验：白秋在他人关注的目光下做菜，难得的有了表现欲，想展现自己精湛的技术；季明则一向与同龄男生交往不密，更何谈这般近距离的观察。

好不容易等到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桌，咸甜口的法式炖牛肉，流淌着白色汁液的奶油胡椒炒蛋，清爽鲜脆的腐竹炒时蔬。

两人便对坐而食，手下是喷香的饭菜，抬头便是对方近在咫尺的面孔。

可意外的是，他们丝毫未感拘束，只是平常至极的吃着饭，仿佛这幕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一切浑然天成。

而这对远房表兄妹，进食的步调也出奇的一致，几乎都是细嚼慢咽，不疾不徐。

“离上次在这张红木桌上吃饭，该过去有4、5年了吧？”季明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肉，红棕色的肉块汁水丰富，火候恰到好处，鲜美的味道在舌尖绽放开。

“当时得更热闹些。”对涉及过去这方面的话题，白秋显然是谈兴不高，只是用手中玉米饼蘸了盘中剩余的奶油汤汁，大快朵颐。

“自那以后，真的过去了好久呢，我也没想到，会再搬到这来，然后一起吃饭。”季明喃喃自语道。

白秋嘴角一勾，不置可否：“的确是时过境迁，也不知该说缘分未尽，还是咱们命运多舛呢。”

等到收拾狼藉的杯盘，并立在洗手池前一起刷碗。哗哗的水流声中，男女搭配下，干活效率当真快了不少，所以说任务更重，但所耗时间仍比以往快了不少。

这就意味着，能够挤出更多的时间做自己想干的事，而非浪费于琐碎之中。

白秋这才觉得，多半是两人相性较高，这样共同生活，节奏竟然意外的相契合，也许自己之前的担忧确实是过于想当然了。

而不远处，另一栋别墅中，梁冀大笔一挥，将最新写完的一张稿纸放在桌面。他面前摆放着各色令人头昏脑胀的记录数据，再加上刚刚这张，总算才完成了初步计算，可见工程之浩大。

“流体力学本就是偏向纯理论化的东西，如今用于实际必须考虑自然因子，哪怕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了点？”他无奈的嘟嚷着，却仍然为自己大胆的构思而陶醉。

他一心觉得，如果这个创想实验能够真正得到实现的话，绝对是少有的极致浪漫。

“best romantic。”梁冀开玩笑般拽了句蹩脚的英文，已经设想起学弟学妹们在看到自己这惊人的计划后，该是何等目瞪口呆的表情了。

好好珍惜学长给你们创造的机会呀！他有些得意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