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信你

渐渐的，天气热了又凉，又是一年。

傍晚，我坐在宫里，抱着三月靠在软枕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阳光透光进来，映着窗户上的花朵图案也发光。

我遣了下人们去了外面伺候，自己就看着满当当却又空荡荡的房间，尘埃在光线中更加清晰可见，浮浮沉沉，像极了我在宫中的这么多年。

“咚咚咚”有人轻敲了我内室窗户。

“谁？！”我惊了一跳，但莫名却有一种熟悉感觉涌上心头。

我放下三月，看了看屋外，看无人注意，便轻手轻脚地踮着脚走过去，紧张地问“谁？”

“琼琼，是我。”那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凌景逸！不，石生。

“今晚三更，待宫人睡后，你在角门那处等我。”

他的侧脸映在了窗户上，模糊一片，是许久感受不到的温度。

“好。”我悄声应允，抬起手，曲了食指，敲了敲窗。

三更。

宫人已被我哄得早早就睡了。

我带了帕子，蹲缩在角门口，等着他。

猛地，突然一人把我凌空抱起，用披风裹了一圈，脚踏着屋檐，无声息地腾飞在宫宇间，

沉睡的宫廷冷清地令人心生悲凉，但醒来又是相似的水深火热。

我蹭了蹭凌景逸的手，看着他的脸熟悉又陌生。却又不禁感叹此等轻功。

他似感受到了我的目光，垂眼笑了笑，“怎么？”

“你这轻功不赖，赶明儿教教我。”我揶揄道。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教你嘛，估计…难。”他笑了，明眸皓齿。一如当年。

我恍了神，石生还是石生。这么多年，纵使我变了，凌晏变了，天下变了。他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真好。

“许久不见，你竟也变成了这油腔滑调的样子，当真是皇室公卿家的公子！”我打趣道。

“我可不敢。”石生语气里还带着轻快笑意。

说话顷间，他便抱着我牢牢地立在了一座宫宇上。

他松开我，“这是我母后…我娘最喜欢的地方，她说在这可以看见宫外的人群。”

石生语气落寞“如今她不在了，这饶好地界也没人来了。”

我蹲下来，抱着腿，探出头，看着发青的天际，或许不久就要天亮了吧。

半夜还是冷的，我打了个寒颤，看着远方。

突然锦袍一挥，石生在身后抱住我，将我搂在怀里，看宫外的自由世界。

过了许久，他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琼琼，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像极了小狗的呜咽声，让我想到了多年前，凌晏也是攥着我的手劝我懂事。

那一刻委屈如决堤的洪水喷涌而出。

石生！

我讨厌这只能看见四角天空的宫廷！我讨厌走在这无穷无尽的长廊！

我讨厌处处礼仪周全，不能僭越！我讨厌勾心斗角，委屈求全！我讨厌付之盈杀了我腹中子我却还得宽容大度！我讨厌处处谨慎，如履薄冰！我讨厌凌晏为了社稷叫我懂事，我讨厌他坐在我床边的悲怆模样！我恨他许我自由，却只是笼中金丝雀！我恨他许我宠爱，却终究只是三千之一而已！

我吸了一口气，却只说了一句，“很好。”

泪水滚下，鼻尖发红，泪痕糊在脸上很难受。

石生又紧了紧手，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一句“此后我在你身边，你也不是孤单一人。”

冷风瑟瑟，他的声音若即若离。

“好，凌景逸，我信你。此生你不可负我。”我咬了咬牙，恨恨地说。

只有在他面前，我才是那个自以为是，娇纵野蛮的沈自清。

这宫廷磨掉了我太多的傲气与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