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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我成年啦

二哈穿书炮灰如何苟活?

花开花落, 红莲水榭外的结界,无论晨昏,都在流淌着细碎光华。里头的人不出来, 外头的人也进不去。

五年时间转瞬而逝,人间譬如走马灯, 每一天每一夜都在变, 每一旬每一月都在变。

茶馆里, 史书里……那些岁月,最终都成了一行行小字, 成了一段段评书。

往事历历, 回首而顾——

楚晚宁闭关第一年,其弟子墨燃、余清下山, 薛蒙师昧留于死生之巅, 自行清修。

这一年, 墨燃的字比往日好看了些许, 薛蒙突破了寂灭刀第九重, 师昧于岁末前往孤月夜药门切磋,余清学会控制神武凌风练习剑法,获益良多。

期间,墨燃前往益州盐商常家,因私事拜会常公子。却得知常公子已于不日前暴毙身亡。墨燃在鬼界得知了常公子与假勾陈有勾结,本欲探听一二,谁知对方早已杀人灭口, 连尸体都烧成了灰烬。

线索中断。

楚晚宁闭关第二年, 修真界办灵山大会, 薛蒙得魁首,梅含雪次之,南宫驷得第三。师昧于下修界悬壶广济,而墨燃穿行江南漠北,而后归于山林修炼,行踪杳然。余清一路除魔行善,深受百姓喜爱。

楚晚宁闭关第三年,逢鬼年,阴气盛。昔日彩蝶镇血战处结界衰微,魍魉出世,野鬼夜哭,薛蒙率死生之巅弟子前往镇压。虽未重现当年厉鬼遮天之景,但下修界依旧民不聊生,陷入灾年。

上修界因幅员辽阔、黔首众多,为求自保,九大门派各出百名弟子镇守于上下修边境处,筑起拒祟墙,以阻止鬼怪流民东渡。

那些无家可归的下修贫民被统统拒于墙外,万里城防,防鬼,也防人。于是墙内海晏河清,墙外尸横遍野,薛正雍多次与上修界交涉,未果。当年在彩蝶镇死生之巅弟子洒下的热血,尽付东流。

岁末,隐于山中清修的墨燃接到伯父书信,得知蜀中大乱,重入红尘。

余清后知蜀中大乱,前往。

楚晚宁闭关第四年。

墨燃与薛蒙并肩作战,死生之巅二位公子率诸人于下修界横扫魑魅,荡平恶寇。最终于彩蝶镇故地挑起巅峰对决,薛子明剿杀妖邪千余,驱鬼百计,墨微雨重补天裂。余清以一己之力封印邪煞。

此一役后,上修界撤去城防,允准下修界百姓入关。

蒙、燃、清则名声大噪,前者凤凰之雏威望无人可及,后者墨燃与余清因补天裂时,结界之术与楚晚宁极似,故被世人皆称为“墨宗师”和“余宗师”。

白云苍狗,转眼岁月蹉跎。

自灵山一战后,薛蒙虽得美名,却不似少年时那般沾沾自喜、极易自满,只要无事,他便在竹林里勤修参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即便偶有生病,也绝不停歇。

他记着师尊的话,即使没有神武在手,天之骄子依旧是天之骄子,只是要付出更多的血汗,他不再天生优渥,但勤终能补拙。

有时候他施展完一套刀法,轻盈飘逸地自竹林端落下,在穿林透叶的阳光中,他侧过头去,偶尔会觉得眼前一恍,似乎看到那个坐在岩石上,吹奏着树叶的小小身影。

这让他不由地又想起那天,身形变小了的楚晚宁在林中看他练刀,曲声悠扬,指点他何时当急,何时当缓。

薛蒙偏着头细细回忆,那曲音仿佛就在耳边。

于是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再睁开时见一片枯竹飘然而落,他眸底蓦地刀光一闪,龙吟嗡鸣,刀影张弛有度,起势时亟亟如潮鸣电掣,收势处漫漫似飞雪连天。

待龙城撤回,他站直身子,那枯叶已被削成千丝万缕,无声落于靴边。

低头时,好像还是面容稚嫩,沉不住气的少年郎。

再抬眼,眉羽挺拔,目光清冽却稳重,像是湍急的溪流终于奔腾着归入湖海,变得平和广阔。

五年了。

薛蒙擎着刀,拿一块白布擦拭着霜刃,正和赶回来的余清闲聊,忽听得远处一阵急促脚步声,有弟子冲过来,嘴里不住喊着:“少主!少主!”

“怎么了?”薛蒙皱了皱眉头。

余清﹕“对啊,慌慌张张的,一点仪态没有。什么事情?”

“红莲水榭——”那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膛红彤彤的,大口喘着,“怀罪、怀罪大师走了!玉、玉衡长老——醒,醒了!!”

“当啷”一声,百战之兵龙城竟被主人失手掉落在地。

薛蒙一张俊美白皙的脸庞霎时变得苍白,随即又立刻涨的通红,嘴唇开了合,合了开,最后竟然连自己的兵刃都不记得捡,就和余清飞似的奔向死生之巅南峰,中途还差点被石头绊了一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师尊!!师尊!!!”

刚刚还教训别人一点仪态都没有的薛子明和余清,自己的仪态在眨眼间掉的连半点渣子都不剩了。

跑到红莲水榭外头,还没进主厅大门,就看到薛正雍大步从里头走出来,见到儿子和拼命三郎似的往里面去,薛正雍笑容满面地揽住他。

薛蒙急死了:“爹爹!”

余清也急死了:“尊主!”

“好好好,知道你们想见玉衡。”薛正雍笑道,“但他刚复苏,精力不足,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睡着了。你们总不好意思打搅你们师尊休息吧。”

薛蒙一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但是五年的时光实在太难捱了,有好多话想跟师尊说,想现在就扑过去告诉师尊自己拿了灵山大会的第一名,想告诉师尊自己镇压了百鬼作祟,自己……

“要懂事。”

“……”懂事两个字就像蛇的七寸,捏住了,薛蒙和余清也就服帖了。他们几乎是长长叹了口气,脚步虽停了下来,脖子却往前伸了伸,似乎这样就能掠过体魄魁梧人,虚掩着的房门,径直看到榻上卧着的人。

薛蒙抿抿嘴唇,有些不甘心:“我就,就进去看师尊一眼,我不说话。”

余清∶“我也是”

“我还能不知道你们?一高兴就大喊大叫的。”薛正雍瞪了他一眼,“灵山大会获胜回来,外人面前倒是一副高冷架子,回到家里嚷嚷了四五天,见人就讲你是怎么把南宫驷从妖狼背上踹落的。余清封印邪煞封印邪煞你说你不吭声,如今连孟婆堂的李婶都能背出你讲的原话,你们说不吭声,谁信?”

“……好的吧。”

薛蒙蔫蔫的。

“父亲教训的是。”

“那是,你爹的话什么时候错过。”

薛蒙撇撇嘴,还是忍不住好奇:“爹,师尊怎么样?”

“挺好的,怀罪大师连摘心柳留下的余毒都给他拔除了。”

“啊,那就是说师尊今后不会再变成小师弟了?”

“哈哈,不会了。”

薛蒙挠了挠头,想到再也见不着夏司逆了,竟隐约觉得可惜。

“那,那其他也都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别担心啦,没有,真要说有,那就是他知道自己睡了五年后,脸色有些难看。”薛正雍想起楚晚宁的神情,笑了,“幸好他还没有太多气力,不然能拉着我问好多事情。哎,对了——”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薛蒙道:“蒙儿,余清,安排个事儿给你们去做。你们师尊他与世隔绝了这么久,错过了不少事情。光靠我们跟他讲,我们讲的累,他听起来也费尽。这样,你们问夫人去要些银子,到山下的无常镇买些书籍回来。不是有那种编年载事的册子吗?事无巨细的那种,买给他瞧瞧。”

薛蒙余清一听,不对啊,这个老狐狸是嫌他吵闹,要把他们踢下山去做苦力啊!!!

但是转念再想,这苦力是给师尊做的,好像就……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反正师尊目下又睡过去了,不确实肯定进屋之后会不会情绪失控。

于是叹口气,极不甘心地嘀咕道:“买书就买书。”

“多买点,讲上修界的,下修界的,都买一些,玉衡本身就爱看书。”

“哦,好。”薛蒙余清很是沮丧,2人默默地下山去了。

余清蹲下来问摊主:“老伯,你这里讲修真界近些年变迁的书有没有?给我拿几本。”

摊主一看是死生之巅的人,热情道:“仙君要讲变迁的书,那当然有。我这里正史野史都全,人物传记、编年史、地域志、降妖谱,连江湖上最著名的十位说书先生的手稿都有。仙君喜欢哪一种?”

薛蒙听得脑仁疼,便挥手道:“不用看了。都,都拿过来好了,不差钱。”

对生意人而言,世上最悦耳动听的话绝不是“爱你”“疼你”“想要你”,而是“买”“不差钱”“每样来一份”。

摊主立刻喜笑颜开,搓着手应了薛蒙,转身从挑来的书箧子里去给他挑去了。薛蒙闲着无事,就随手在摊子上翻一翻,忽然发现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很有意思,他摊开的那一页上写着:修真界富户排榜

第一:姜曦。身份:霖铃屿孤月夜掌门

第二:南宫柳。身份:临沂儒风门掌门

第三:马芸。身份:西湖桃宝山庄庄主

第四∶南雪念。身份:临沂富商南家大小姐

……

如此云云,用蝇头小楷写了洋洋洒洒一整面。

薛蒙立刻来劲了,他特别想知道自己在哪里,于是来来回回在这页上看了四五遍,看得都快成了斗鸡眼,也没找到“薛蒙”两个字。

他顿时大为沮丧,随即又有些生气,想想看觉得不甘心,往后翻了一页打算继续找,却看到后面只有三四个名字,以及一句话:

“编纂精力所限,所有排榜均只计入百名,百名以后者,略之不誊。”

薛蒙怒摔书:“本少爷有这么穷吗??”

摊主被他吓了一跳,一看他在瞧的册子,忙拾起来安抚道:“仙君不要生气,这民间编的排名小册子,总是排的乱七八糟的,而且啊,各个地界流传的也都不太相同。你要在临沂买书,君子榜第一位肯定是南宫掌门。坊间看这个纯就是消遣,莫要生气,莫要生气。”

听他这样说,薛蒙觉得也有几分道理,而且对这册子的其他内容,他仍旧很好奇,于是哼了一声,又从摊主手里拿过来,随手又翻了两页。

这回,他看到了一个更古怪的排名。

“世家公子骄纵榜”

该榜单上的字迹十分工整, 万分笔挺,赫然写着:

第一:南宫驷

身份:儒风门少主

第二:薛蒙

身份:死生之巅少主

薛蒙:“……………………”

他啪的一声合上书, 面上的肌肉都在抖,似乎稍一松懈就会关不住心里的洪水猛兽,焚书坑儒。

“可以。”薛蒙阴沉着脸, 拿那册子拍了拍惊惶不安的摊主, 每个字都从牙缝里嘎巴嘎巴咬碎了啐出来。

“这书给我单独包起来, 我自个儿拿回去细究。”

他很气。

快要气死了。

世家公子骄纵榜排行第二?

呸!

2人回去时,此时天色已暗, 水榭主厅的窗子半敞, 透出蜜一般柔和的光亮。薛蒙余清不知道师尊究竟醒了没有,于是放轻脚步,2人捧着书本推门进去。

“哎?”

床上怎么没人?

2人正一人要细看,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萌萌的肩上。

一个湿冷水汽的嗓音幽幽在身后响起:“两位擅闯红莲水榭,意欲何为?”

“……”薛蒙忽然感觉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一个洇着湿冷水汽的嗓音幽幽在身后响起:“阁下擅闯红莲水榭,意欲何为?”

“……”薛蒙余清僵硬地扭过头去,对上一张苍白的脸,还不及看清,对方便身手如疾风厉电,蓦地劈中薛蒙脖子,而后一脚踹在薛蒙腹部,按着他直挺挺跪落,怀中的书册霎时散得满地都是。

好狼狈。

脑袋中嗡嗡作响,血都涌上了颅内。

然而这时,却听那人极其冰冷地说了句:“我闭关五年,如今是什么人都敢往我住的地方闯了。你们是谁的弟子,你们师父呢?没教过你规矩?”

话音方落,薛蒙就已整个人倾身扑来,紧紧抱住了他。

我也凑了上去∶“师尊!师尊!!你还…记得我吗”

楚晚宁:“……”

薛蒙抬起头,原本是想忍的,却还是没忍住,眼泪就淌了下来,他不住哽咽道:“师尊,是我啊……你瞧瞧……是我……”

毕竟五年过去了,楚晚宁身殒时,薛蒙才十六岁,如今他二十一了。

十六七岁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变化最大的时候,一年一个模样,半年一个身形,楚晚宁错过了五年,所以骤然相见,一时也没有认出他们来。

“……薛蒙,余清。”

半晌之后,楚晚宁盯着我们,慢慢唤了一声。

像是在喊我们,但也像在告诉自己。

不过对比一下,薛蒙长大了,肩膀很宽,身高也……

楚晚宁不动声色地把我们拉起。

身高与他相差竟也无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降维打击。

5年后余清也长开了不少,十分秀雅脱俗,自有一灵之气,肌肤娇嫩、神闲、美目流盼、桃腮带含辞未气若幽兰,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楚晚宁心想。

“师尊,灵山大会,我……”薛蒙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便拉着楚晚宁说东说西,“我拿了第一。”

楚晚宁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有了些笑意:“理所应当。”

我﹕“师尊,我一人封印邪煞。帮助墨师兄补天裂。”

楚晚宁淡淡笑着,点了点头,忽而道:“想是受了不少苦。”

“不苦不苦!”薛蒙和我顿了顿,说,“甜的。”

地上的书散得到处都是,3人将册子一一拾起,搁在桌上。

“买了这么多?”楚晚宁说,“要我看到什么时候?”

薛蒙/我:“不多不多,师尊一目十行,一个晚上就看完啦。”

“……”

即便过了这么久,薛蒙余清的仰慕还是丝毫不减。倒是楚晚宁有些无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挑亮了烛火,随手翻了几本。

“江东堂换掌门了?”

“换了换了,新的掌门是个女的,据说脾气特别差。”

楚晚宁又接着看,他看的那一页是讲的是江东堂记事,洋洋洒洒一大篇,楚晚宁看的很专注,看着看着,对着“江东堂新掌门生平”,忽然状若随意地问了句:“墨燃……这些年怎么样?”

因此薛蒙和我说道:“还不错。”

楚晚宁掀起眼帘:“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薛蒙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就是像个人了。”

“他以前不像个人?”

还没等薛蒙开口,楚晚宁又点了点头。

“确实不像个人。你接着说。”

“……”薛蒙/我。

薛蒙最擅长的,是把自己的事迹讲的很长很精彩,把别人,尤其是墨燃的事迹,讲的很短很简单。

薛蒙∶“他这些年到处在跑,懂事了些。”我补充道,“其他也没什么了。”

“他没去灵山大会?”

“没,他那时候在雪谷修行。”

楚晚宁便没再问了。

3人又聊了些其他有的没的,我们虽然还有无数话要说,但还是按捺住,先行告退了。

。。。。。。。。。。。。。

玉衡长老出关, 自然值得全派庆贺。但薛正雍知道楚晚宁不喜欢热闹,嘴又笨,因此该说的话, 该做的事,他都事先安排了妥当。

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但却有着玲珑心思, 把场面拿捏得很有分寸。他当着所有长老、众多弟子的面,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但说的不多, 不显得煽情,反而很打动人。只有禄存长老比较没眼力, 笑着喊了声:

“玉衡, 今日喜庆, 你怎么还冷着张脸?你也说几句吧, 这里有些新入门的弟子, 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的面呢。”

薛正雍就替他拦着:“禄存,玉衡要说的,我都帮他说掉啦,你非得拉着他再讲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那可不一样,多少也得讲两句嘛。”

“可他——”

“无妨。”薛正雍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清清冷冷的低沉嗓音打断, “既然有新来的弟子, 我就讲两句。”楚晚宁说着, 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他环顾了一圈孟婆堂,熙熙攘攘几千个人都在看着他。

楚晚宁道:“南峰红莲水榭,多机关兵甲,为防误伤,请诸位新入门的弟子,无事莫要擅闯。”

众人陷入了沉默。

禄存忍不住道:“……讲完了?”

“讲完了。”

楚晚宁说着,垂眸低首,拂袖落座。

众人陷入了更漫长的沉默。

新来的弟子们大多都在思忖,他们心想,死而复生,隔世五年,这是凡人会有的经历吗?再怎么也该讲一讲自己心里头的感受,或者致谢自己的救命恩人; 而年纪稍大的弟子们忍不住轻笑起来,好几个人都在跟旁边的同伴耳语道:“没变。” “还是话那么少。”

这边。

薛蒙和我, 师昧在角落里说了半天,忽然薛蒙拽着我, 师昧挪了过来,3人齐齐在楚晚宁跟前端正行了一礼。

“师尊!”薛蒙仰起头,一张青春年少的脸器宇轩昂。

“师尊。”师昧也抬起头,端的如芙蕖出水,轻云出岫。

我看了师昧一眼,忽的愣住。

“……”

师昧比薛蒙高啊?

我咳嗽两声,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高了还不止一点点。

想到师昧是1,我有亿点点接受不了……

薛蒙忽然红着脸,拿胳膊肘捅了捅师昧,使了个眼色。

师昧无奈,轻声道:“真的要我去?”

“对,你去比较合适。”

“可这些东西五年来都是少主你准备的……”

“就因为都是我准备的才尴尬,你去,何况其他一些不是你今天带回来的吗?”

“……好吧。”师昧叹了口气,只得从薛蒙背在身后的手里接过,双手捧着,走到又坐下来吃蟹粉狮子头的楚晚宁面前。

“师尊,少主,师妹与我……这五年间备了些礼物,都是些……小小心意,还请师尊笑纳。”

薛蒙在后头听着,脸愈发红烫,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双手抱臂于胸前,状似悠闲地扭过头去,佯作忽然对孟婆堂的雕花梁柱起了浓厚兴趣。

别人送的礼物,照理说当面拆开是有失礼节的,楚晚宁作为他们师尊,不愿意收一些过于贵重的东西,想了想,问:“什么?”

“是……四处买来的一些小玩意儿。”师昧道,“不值什么价钱,师尊回去打开来瞧瞧就是了。”

楚晚宁却道:“无甚差别,开了。”

“不不不!!别打开!”薛蒙愣了一下,连忙扑过来要抢。

楚晚宁却已经把盒子打开了,末了还淡淡望了他一眼。

“跑这么急,你也不怕摔着。”

薛蒙:“……”

那里头果然塞了满满当当,都是些零碎有趣的小物件,有一些刺绣精致的发带,别具匠心的束发环扣,鬼斧神工的玉带钩,楚晚宁随手拿起了一瓶安神宁心的丹药,烛火之下,寒鳞圣手的纹章熠熠生辉。

这一盒东西,价值连城。

楚晚宁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抬起凤眸,瞪了薛蒙一眼。薛蒙的脸更红了。

薛正雍在旁边看得好笑,说道:“蒙儿既然有心,玉衡,你就收下吧。反正其他长老都给你备了礼,价值也都不轻,多一份也没什么。”

楚晚宁道:“薛蒙是我徒弟。”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愿收徒弟这么多东西。

“可这都是我五年来,看到的合适师尊的东西!”薛蒙一听他这样说,急了,“我用的都是自己赚来的银两,没有花半分爹爹的钱,师尊,你要是不收下,我……我……”

“他会难受,会睡不着觉。”我替萌萌说,“没准还会闹绝食呢。”

楚晚宁:“……”

他实在不知怎么和这俩对话,于是又低头去看那盒子,忽然瞧见一堆东西里头,躺着另一个更小的木盒。

“这是……”他把它取出,打开看到里面躺着五个泥塑娃娃。

他有些不明白,掀起眼帘,看了薛蒙一眼,却见薛蒙满面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瞧见楚晚宁在看他,连忙低下头去,好俊一个男儿,硬是和个毛头小子似的,被师尊盯得低眸垂首,说不出的羞赧。

楚晚宁问:“这是什么?”

薛正雍也好奇:“拿出来看看。”

“不……要……”薛蒙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无力地喃喃。但自己老爹已经高高兴兴地把五个小泥人都摆了出来。那五个泥人捏的歪歪扭扭极是丑陋,除了一个高一点,四个矮一点之外,几乎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区别。这手笔,一看就是出自薛蒙的没跑了。

薛蒙最初是想和楚晚宁学机甲术的,结果学了一天,楚晚宁让他改修了刀法,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这小子一个下午在红莲水榭什么都没做成,倒是拿着锉刀差点拆了机甲房。

以这样的“蕙质兰心”去捏泥人,也实在是苦了他了。

薛正雍抓起其中一个泥人,颠来倒去看了看,没看懂,问儿子:“你做的这是个啥?”

薛蒙倔强道:“随、随便做着玩的,没啥。”

“这黑漆泥人捏的真不好看,还是那个高一点的比较漂亮,刷的是白漆。”薛正雍嘀咕道,大拇指摸了摸小人的脑袋。

薛蒙道:“别摸!!”

可是已经迟了,小人开口说话了。

“伯父,别摸。”

薛正雍:“……”

楚晚宁:“……”

薛蒙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胳膊挡着眼,都不愿意看。

薛正雍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哎哟喂,蒙儿,这是你捏的燃儿?这也太丑了吧哈哈哈哈哈。”

薛蒙怒道:“那是因为他本来就丑!你看我捏的师尊!多好看!”他说着,涨红脸指着白漆小泥人。

白漆小泥人被他的指尖扫到了脑袋,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不可放肆。”

楚晚宁:“……”

“哈哈哈哈哈哈!!”薛正雍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个好,这个好,你还放了些灵音絮在里头吧?这小东西学玉衡说话的口气,还真挺像的,哈哈哈哈!”

楚晚宁拂袖道:“胡闹。”

但还是把五个小泥人都轻轻地拿了回来,放回了盒子里,摆到了自己身边。这过程中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很是淡漠平静,只是当他再抬眼时,眸底却有些未褪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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