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蝶离开萌学园以后,日子像被调慢了节奏的钟摆,一格一格,缓慢地重复着往日的轨迹。课堂、练习、恶作剧,一切如常。只是,谜亚星的生活里,多了一个秘密的锚点—等待。
等待花猫宅急便,为他衔来远方的一纸音讯。通信的契机是如何开始的,谜亚星已记不太清了。只是等待的日子是苦涩的,但是收到信以后,那一点点不知名的甜味便盖过了苦涩。
只记得第一封信辗转到来时,他的指尖发出了微不可察的颤抖。小芙蝶的信总是厚厚的,她会用夸张的笔触描述人类世界的事物,会兴奋地讲述《灰姑娘》里的细节,憧憬着有天,能和她的小艾哥哥一起,演一出王子和公主的话剧。
她的世界,正在透过字迹,在他的眼前铺陈开一片他从未见过的、喧闹而温暖的色彩。
谜亚星的回复则谨慎而含蓄。他会在夜深人静时,就着宿舍昏黄的灯光,铺开信纸。他写萌学园新栽的魔法植物开了花;写他能用比上次更快地速度解开魔方;写萌学园的暗黑卧底怎么这么多,惹得帕主任他们怨声载道。
他的笔尖流淌过萌学园的四季,却小心翼翼地绕开了所有可能与艾瑞克和奈亚相关的字眼。那两个名字,成了他信中最严密的禁区,是他守护这个脆弱联系的、不成文的规矩。
大甜甜护理长偏爱使用花猫宅急便,保健室便成了他寄托了所有期待的驿站。
每当那道人影窜进保健室,谜亚星的心跳总会漏掉半拍。他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踱步过去,以“检查身体”或“帮忙整理”为借口,目光却精准地锁死在桌上那叠信函上。起初,艾瑞克和奈亚还会好奇地问他怎么老是往保健室跑。
他只是笑笑,用“大甜甜护理长需要我帮忙”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
只有大甜甜护理长看穿了他的把戏。从最初的打趣:“哎哟,我们的小天才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工作了?”到后来不堪其扰的哀嚎:“谜亚星!我这保健室是成了你的专属驿站吗?”
他总是赔着笑脸,目光却依旧执着地在信堆中搜索那一封属于他的信。当那封属于他的、字迹稚嫩的信件终于被翻出时,那一刻的喜悦,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清澈的涟漪,足以照亮一整个沉闷的下午。
然而,再绚烂的烟火,也终有熄灭的时刻。
不知从何时起,通信的周期被无声地拉长了。从一周一封,到半月一封,再到一个月也未必能等来的问候。小芙蝶的信渐渐地变薄了。
萌学园的生活日复一日,能诉说的新鲜事早已说尽。他以为那些重复的日常、无趣的练习,连自己都觉得寡淡,又如何能跨越时间的壁垒,去吸引那只小蝴蝶的目光?他握着笔,对着空白的信纸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书信,在心照不宣的沉默中稀落下来。像深秋的树叶,一片,两片,最终停止了摇曳。
终于,那个转折点到来了。
那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黄昏,花猫宅急便送来了一堆信件。谜亚星照例走过去,习惯性地翻找。没有。他愣了一下,又找了一遍,依旧没有。
他以为只是延误,下一次总会有的。
可下一次,下下一次,依旧没有。
没有解释,没有告别。那段由单薄信纸维系起的联系,像阳光下脆弱的蛛丝,风一吹,便悄无声息地断了。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预演过该如何追问,但最终,所有的念头都化作一道无声的叹息。他所有的骄傲与聪明,显得如此无力。
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大甜甜护理长收拾好行囊,离开萌学园,去追寻她考取教师资格证的梦想了。保健室里再没有了那个会叉着腰,用夸张语气抱怨他频繁来访的身影。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偶尔,谜亚星还是会下意识地在经过保健室时,脚步有片刻的迟疑。那些书信都被他叠好放进了书桌中。那个曾为他讲述童话与远方的女孩,连同那些满载墨香与期待的岁月,一起沉入了记忆的深潭,杳无音信。
直到六年后,他从其他同学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名字。